不过不管怎样,随着自己派兵上山搜捕浅井久政,事情总算是回到正轨,在等待仁过来的时候,田屋明政已经开始盘算起日后复兴浅井家的计划:
朝仓家乃是多代盟友,务必要巩固同盟。至于在背后支持自己篡位,希望自己和朝仓家破盟以援助美浓的斋藤家——鬼才会答应这条件。这分明就是要置浅井家于险地,浅井家可不会为斋藤家火中取栗。等到政变成功,自己站稳脚跟后,田屋明政打算一方面和斋藤家虚与委蛇,看看能不能骗些钱粮回来;另一方面就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嫡子送去朝仓家的军营里,稳住朝仓军,证明浅井家对同盟的忠贞不二,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家督而改变。
之后,浅井家就会同朝仓家一起攻入美浓,只需要派出一支小部队让朝仓家满意即可,事后可以从西美浓吞并些许土地。美浓南部的尾张织田家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联盟对象,和织田军一起夹击瓜分美浓,能进一步壮大浅井家的势力。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南近江的六角家,它和浅井家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田屋明政要在第一时间宣布出兵南北近江边境,不求决战,只是要打出自己的声势,向全浅井家的家臣和豪族国人们证明,他和暗弱的浅井久政完全不同,他才是更合格的浅井家的家督,只有他才能守护和领导浅井家——以此来收拢家中人心,把对他篡位的内部不满转移到外地六角家身上。
至于浅井久政的处置…若是杀了他,想必会寒了家中人心,但留着他也是莫大的威胁。浅井久政本人虽然是个窝囊废,可是他的血统摆在那里,天然就是浅井家反对派们对抗田屋明政的旗帜,随时可能把他搬出来。要么就流放到琵琶湖的小岛上吧,让他们往来更加不便,给自己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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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响起敲门声,打断了田屋明政的思绪。
“仁科大人,不知有何要务?”看着半个时辰前才和自己交流完的仁与他随行的和尚驹井高白斋去而复返,田屋明政的语气里稍显不耐烦——毕竟如果没有武田家横插一脚,田屋明政也不会因为分兵、分心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方才看到石见守殿下将部队全数派往山上,贫僧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未曾提醒殿下。”这次却不是仁说话,而是他身旁的和尚行了个佛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大师有何事要告知?”田屋明政刚扭头看向和尚,一旁的仁却忽然一步上前,先是将田屋明政摁倒在地,随后一气呵成地将田屋明政的佩刀抽出,反手砍翻了门口两个赶来护驾的侍卫,最后把刀架在了田屋明政的脖子上。等到田屋明政头昏眼花地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告知殿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天守阁里疏于防备,要小心自身安全啊。”和尚抬起行佛礼的手,手势一抖便朝着田屋明政的脑门打了个响指:“小谷城,已经不在你手里了。”
“雪斋大师,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至此,武田晴信心服口服地向太原雪斋微微颔首,“我都想从今川家中把您挖来,将家宰一职双手奉上。这次环环相扣的计谋,我自愧不如。”
“哈哈,那可不敢。这种撒谎骗人的事情做多了,名声就败坏了,所以弘信大师死活不肯让贫僧冒用他的法号,反倒是把高白斋大师给卖了。”自称“驹井高白斋”的太原雪斋悠然自得地说着,看也不看倒在身边的两个死人一眼,而被摁在地上的田屋明政只觉得脑内天旋地转。
“雪斋?今川家的黑衣宰相?为什么和武田家的人在一起?”田屋明政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半晌后恍然大悟:
“原来武田家根本没有背叛今川家?这就是他们的一场双簧。他们出卖毫不知情的赤尾美作守和浅井家的旗本,泄露了相反的今川家任务计划,以此取信于我,实则是()
想分散我的兵力,拖住我让我不要立刻上山搜捕浅井久政,争取时间。等我的人被今川家的两路小分队击垮,迫不得已只得把所有人派上山搜查后,他们武田家的人再控制空虚的小谷城天守阁。”
就在田屋明政想着这些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已经从天守阁底楼传来——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武田家之前下榻在旅宿内的部众。他们突然袭击,留在天守阁内的少数侍卫根本应付不过来,再加上自己已经被挟持——整个小谷城内已经是没法收拾了。
而上山搜捕的田屋明政的兵士也指望不上了,肯定会带路的被山本勘助越带越远,说不定还会遭遇浅井家旗本的伏击。到时候只要等到海北纲亲援军一到,他们就可以把浅井久政迎回,重新获得家臣支持——田屋明政也将一败涂地。
“哈哈,败了,心服口服。”想明白一切的田屋明政惨笑了两声,不再挣扎,而是放弃了抵抗,认命般地任由武田晴信将自己的双手捆死,“可怜我义父辛苦经营的基业,竟然败在你们这队偶然路过的女干贼手里!”
“田屋明政啊,你可别误会,我们又不可能接管这浅井家的飞地,也对干涉浅井家内政没什么兴趣,只是让浅井家家督之位物归原主罢了。”武田晴信毫不避讳地大笑起来,“篡位的“女干贼”是你才对吧?怎么,害怕了?后悔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也随便世间怎么评论我这个犯上作乱的反贼,反正已经输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田屋明政也有些凄凉地摇了摇头,眼里几乎渗出泪来,“我为了浅井家,名声也好,性命也好,全族上下也罢,都可以舍弃!落得这般下场,我早已做好觉悟,大不了就是身死族灭嘛!要是没有这觉悟,我又怎会为了家族的未来谋反?”
“怎么谋反的人反倒是站到了大义高地上?”武田晴信却来了兴致,反倒和田屋明政交谈起来。
“你们武田家的家督不也是谋逆逐父?不也是背信弃义地在甲信大开杀戒?嗯?还有脸说我?”田屋明政怒极反笑,扭过头来对着武田晴信破口大骂道:
“但我理解那个武田晴信,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你们这些小喽啰是不会懂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至高无上的是家族,而不是某个家督!他不合格,他不能守护家族,那就换了他,自己当!骂名什么的自己背,自己的家族自己守护,只要家族能够繁荣昌盛,我就是遗臭万年、万劫不复又如何?”
“浅井家和你们武田家、今川家无冤无仇啊,你们倒好,为了自家的利益,硬要把那被我好不容易赶下台的混账软蛋浅井久政扶持回来。有他在,浅井家在这四面受敌的北近江根本活不下去的,早晚沦为他人附庸,被肢解侵蚀得支离破碎,最后身死国灭!我恨啊!我恨我精心筹划的计划竟然败在你们这偶然路过的使团手里!我恨啊,我恨我对不起先主给予我的厚望和嘱托,我恨我对不起我对他发的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