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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的动作是极为爽利的,不过将将过了两日的功夫,常青便再次笑容满面的登上林家的大门了。
他这次虽未带来程铮的帖子,却是来送徐氏的回礼的。
因着程曦的建议,徐氏的回礼也极为的亲近,甚至于亲近到了不合规矩的地步:送来的竟是一盒子装得满满当当的京八件。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八样点心装在一个红漆的盒子里,而比林家更为富贵的是这盒子的盒面上嵌满了珠贝和玳瑁,且在前后左右四个面儿上拼出了福禄寿喜的图样。而正上方则是一副童子戏蝶的花式,那穿梭于草木间的男童梳着扎抓髻穿着小肚兜和亵裤,圆圆的脑袋滚滚的身材,满脸笑眯眯的模样,只一眼看过去便极为的讨喜。.br>
林海夫妻的膝下并无一子半女,故而一看到这盒子,不由得便在心中先欢喜了三分,只是一想到这盒子是谁送来的,那三分的欢喜不由便化作了七分的无奈与不安。
无他,实在是这京城的水也太浑浊了些。
且贾家……似乎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贾家了。
就在程铮拜访徐浩的时候,林海也带着贾敏一路低调的进了贾府的侧门。
自从林海的母亲四年前去世,林海贾敏扶棺送灵回了姑苏,贾敏和贾母已经有整整四年没有见过了。便是信笺,也不过数月才有一封罢了,贾敏是贾母的独女,自小承欢膝下,母女俩几时有过这样长时间的分离?因此不止贾敏,便是贾母也早已日盼夜盼,只将那秋水望断。
也因此,林家的马车才进了贾家的门,便看到一顶青毡小轿停靠在门内,轿边立了一个婆子,一见林家的马车停下,便殷切的迎上来打起了帘子:“姑太太可算回来了,老太太且日夜念着盼着!”
而贾敏一见那婆子也唬了一跳:“赖嬷嬷?怎么竟是您老在这风口里站着?”
那赖嬷嬷便笑着一蹲身子,只伸手让贾敏扶了:“姑太太这话可是生分了,难道在姑太太眼中便只有老太太念着您吗?老婆子也念叨着您哪!因此别说是这三月的春风了,便顶着的是那腊月的寒风,老婆子我也是不惧的。”
一席话说得贾敏早已是泪水涟涟,便止不住的抽噎了几声,还是在林海的抚慰下才收了泪,只搭着赖嬷嬷的手且上了轿,几个衣帽周全的小厮就上前来抬了轿,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往贾母住的堂屋去了。
而林海自有人带领了,就去了荣禧堂,自有贾政在那里恭候着。
只说这小轿摇摇的晃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在一方垂花门前落下了,众小厮退出,又是赖婆子亲自上来打起轿帘,扶了贾敏下轿。一行人进了垂花门,过穿堂,绕过一架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便看到小小的三间厅堂,其后便是正房大院,正上房,皆是雕梁画栋气势不凡。
不过这些贾敏且看不到了,她的目光胶着在上房台阶上的一群人身上。
只见十余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而正中的那位老年贵妇花白的头发,只用累丝的珠冠笼住了,额前勒了一条秋香色绣青鸾嵌南珠的眉勒,身上则是一件湘色镶火狐皮毛的褙子,锦缎的面上绣满了福寿纹,又系了一条檀色蟒缎貂皮裙。
只再是富贵的装扮也比不上她此时眉宇间恳切的神色,虽已是迟暮之年不复当年风华,但那对积年不见亲女的期盼渴望之情却依旧让人动容不已。
因此贾敏看到这样殷殷期盼的贾母之时,竟是再也克制不住了,就在这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径直跪了下去,只一声抽噎:“母亲……女儿……女儿不孝!”
扶着贾敏的赖嬷嬷再想不到向来端庄娴淑的贾敏会有这样的举动的,因而阻止不及,当即就唬了一跳,回神之后便要伸()
手去搀扶:“姑太太,使不得,使不得的啊!”
只不等她将贾敏拉起来,便听到那边也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
“老太太您别急!”
“快扶着些!”
“还不快拦着些?”
“……”
“……”
正在拉扯的赖嬷嬷和贾敏就一道抬头看去,却见贾母已是揉身扑了过来,行动间竟是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急切。只是到底年纪在那里了,脚步间便难免有些踉跄。
就是这份踉跄看得贾敏和赖嬷嬷又惊又怕,不但赖嬷嬷顾不得贾敏了,便是已经跪下的贾敏也不由得便半撑起了身子,就要去扶贾母。
只不等她们伸手,贾母便已经扑到了贾敏的面前,只一把便将这分别多年的女儿揉进了怀中,发出一声仿佛嘶嚎一样的悲鸣:“我的儿,我的儿啊!”
那声音几分痛楚,几分悲凉,竟是将这重聚的喜悦也给掩盖了下去,当即便听得贾敏心痛如搅,只搂着贾母也不断的低呼道:“娘……娘亲……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