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牛万程带回来的消息不止震惊了小皇帝,也震惊了太皇太后。
尤其是太皇太后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娘家人会背叛大清,背叛她这个姑母。
可这事是孙儿亲口所说,由不得她这个皇阿奶不信。
那奴才牛万程说的真真切切,叛军营中有不少蒙古王公大臣在!
总不可能是这个帮助孙儿铲除鳌拜的忠心奴才眼花了,又或是向朝廷刻意谎报吧。
已经六神无主的的太皇太后不知如何是好,在苏麻提醒下赶紧急召王公大臣入宫商议。
不少王公大臣并不知道皇帝私下派兵部侍郎牛万程出城与贼军谈判一事,因此进宫时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事急召他们。
待知道事情原委后,王公大臣顿时哗然一片。
原肃亲王豪格之子、显亲王富绶一惊皇帝竟欲同贼军议和,二惊蒙古诸部背叛大清,难以置信之下喝问那牛万程是否被贼军收买这才危言耸听动摇人心。
这番喝问令不少也怀疑此事真假的王公大臣齐齐看向牛万程,倘若此人暗中降贼,为贼所收买,那其所言蒙古诸部背叛大清一事多半就不可信。
就连太皇太后听了显亲王的话也向牛万程投去疑惑目光,毕竟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这奴才在说,并无旁人见证。
这奴才万一真背叛了大清,祸害可不小。
独小皇帝康熙对身边的明珠低声道:“牛师傅对朕很忠心,他不会骗朕的。”
明珠没有说话,因为他无法分辨此事真假,不禁后悔当时应该向皇上请求同牛万程一同出城去贼军谈的,这样是真是假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当初为什么不敢出城,还不是怕死么。
索尼同范文程两人则是眉头紧皱,不是在思考牛万程所言是真是假,而是在思考蒙古人背叛大清的后果。
如果蒙古人真的抛弃了大清,意味着先前指望的南北两路援军就剩南边的岳乐一支,而岳乐部在河南境内,直隶总督白秉贞又降了叛军,所以岳乐想要突破叛军重重封锁救援燕京,起码要大半个月!
满城,能撑过这大半个月么?
显然不能!
那之前坚守待援就变得不可行,看样子真得依尚善的赶紧组织人马保护皇上和太皇太后离开燕京。
不然,真就要酿成大祸,重走前明崇祯老路了。
“王爷这是怀疑下官通敌,为敌张目欺瞒皇上和朝廷不成!”
凭白被人诬陷清白的牛万程气的浑身哆嗦,气急之下也顾不得君前失仪,猛的一把撕开身上的官袍,露出前胸和后背几处碗大的淤伤,正是当日铲除鳌拜时所受的伤。
因伤势太重,足足大半月都不见好,靠近看的话,还能看到淤青之中淤血之色都没褪去。
可见当日鳌拜困兽犹斗有多厉害,牛万程又是何等不要命的忠心护主。
真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太皇太后、皇上,各位王爷,各位大人!说我牛万程通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为这满城之内人人可以降贼,独我牛万程不能降!”
如同受伤的野狼,满脸涨得通红的牛万程将自己身上的伤势,完完整整呈现在一众王公大臣面前。
意思很清楚,外城的叛军是鳌拜弟弟穆里玛引来的,目的就是给鳌拜报仇,而鳌拜又是死于他牛万程之手,所以注定他牛万程不可能降贼,因为穆里玛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
王公大臣们被牛万程身上伤势惊住,不少怀疑他为敌张目的人当场就释了疑心,转而对这位忠心耿耿的巴图鲁生出敬佩之心。
鳌拜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时,他们中有谁敢站出来跟鳌拜说个不字?
“牛侍郎,快把衣服穿起来,当着太皇太后和皇上面,成何体统!”
康亲王杰书是相信牛万程的,不仅仅是牛万程的确没有降贼可能,更因为牛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说牛有异心,那早在湖北时牛就已经反了,何必等到现在。
继而对富绶道:“显亲王,我杰书可以担保牛万程对大清绝无贰心!”
富绶点了点头,脸上神情缓了下来,确实在场王公大臣人人能降,但这个亲手杀了鳌拜的牛万程却不能降。
自己倒真是冤枉人家了。
其余王公大臣或轻叹一声,或目光复杂的看着牛万程。
轻叹之人是为无端怀疑忠臣感到愧疚,复杂之人则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若论根源的话与这牛万程倒有很大关系。
实际上,这些天满城不少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鳌拜如果还活着,叛军还有机会打进燕京城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叛军没有机会!
因为引叛军北上的是鳌拜的弟弟穆里玛,响应叛军并让开道路的是鳌拜党羽白秉贞。
不然叛军就是插上翅膀他也飞不到燕京城下。
也就是说鳌拜不死的话,叛军根本过不了黄河!
归根结底,皇上还是太小,太不懂事。
但谁又敢指责皇帝胡来呢,只能将这份遗憾和不满深深压在心底。
“太皇太后,皇上,臣以为牛万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早有征兆。”
说话的是接替明安达礼出任理藩院尚书的博罗色冷,其言察哈尔亲王布尔尼之父阿布鼐被大清囚于盛京,那布尔尼的祖父更是太宗皇帝生前大敌林丹汗,所以布尔尼趁着大清落难发起叛乱为祖、为父报仇不难理解。
二十六岁的平郡王罗科铎却质疑道:“布尔尼、温布、温春、格勒尔图等反本王相信,可那图纳黑怎么可能也跟着反!”
此人是礼亲王代善的玄孙,比康亲王杰书晚一辈,祖父就是国初有名贤王、因天花死于山东的岳托。
平郡王是克勤郡王改称,也是大清的帽子王。
罗科铎口中的图纳黑则是科尔沁的辅国公,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亲侄子,其父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吴克善。
事关太皇太后娘家,博罗色冷一时也不好开口,原因无外乎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