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素要撤。
两日强攻未果让达素看不到半点攻占新野的可能,再留在这里后路必定为马宝切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收兵之后达素立即召集旗汉诸将军议,密令大军子时拔营北撤。
留下断后的是镶蓝旗满洲副都统萨齐浑指挥的3个牛录满洲兵825人,以及从直隶调来的蓟州副将毛忠义部2400人,山永营游击郑大华部1500人。
萨齐浑对于断后并无二话,那毛忠义和郑大华脸上是不敢表现,心中却无一不在叫苦。
历来断后之兵,都为弃子矣。
然大将军的军令谁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组织人马。
尽管达素做了周详准备,也选择于子夜悄悄撤军,可还是被城中一直观注清军动向的吴军看出蛛丝马迹。
只是由于天色太黑无法确定清军是否拔营北撤,当值的田文赶紧派人将睡梦中的王五叫到城头。
“夜撤?”
盯着黑不隆冬的清军大营看了片刻,王五也不确定清军是否夜撤。
夜间行军从来都是考验一支军队组织力的大难题。
白天的风吹草动到了黑乎乎的夜间会放大无数倍,因此自古以来军队最忌讳的就是夜间行军,甚至夜间扎营如何防止营啸也是考量一个将领管理和组织能力的重要标准。
有时候,营啸比打败仗更让将领恐惧。
如果说十几年前的八旗兵有夜间行军和作战能力,王五丝毫不惊讶,因为那帮老八旗兵真就是死人堆里出来的,战斗力和纪律均属当世强军。
但现在的八旗和以明军降兵为主改编的绿营能在夜晚组织完整有序的撤离,王五表示怀疑。
如果达素真选择夜间撤军,只能说明这位八旗老将已经走投无路。
纯粹是在赌。
赌吴军没能察觉清军撤走,赌清军在撤退途中不出任何“事故”。
相当冒险。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清军的“应急”能力都是严峻考验。
王五甚至怀疑达素可能是想以绿营的牺牲换取八旗兵撤走。
“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再说!”
田文意思由他带领忠武镇出城攻击清军大营,如果清军没有撤他们的反击必定猛烈;
如果清军撤了,那大营留守的清军肯定没多少心思和吴军打。
这样不管能不能拖住清军撤退的主力,消灭断后清军是没问题的。
说完,又补充道:“如果达素还在大营,那我就立即带弟兄们撤回来,不与他们纠缠。”
王五的三大统制中,高大捷是吴三桂的人,典型的悍将,不管敌人有多少,有多大危险,只要上面下令他就敢打,丝毫不考虑后果。
马昌元过去跟塔天宝一起降过清军,塔天宝死后迫于无奈跟了王五,属于被抽过筋,打断过脊梁骨的人。
因此相对保守。
让此人出任统制完全是出于“团结”目的,毕竟当时有不少塔天宝手下的兵投降了王五,这些人现在也算是王五的起家兵马。
如果这个“山头”不出一個降军代表,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让马昌元领忠义镇留守荆州的原因也在这里,除了忠义镇战斗力确实不行外,也是因为马昌元不够“凶”。
田文则属于稳重型将领。
他不会跟高大捷一样冒险,也不像马昌元一样保守,有战机他就打,但如果压力太大他就选择不打。
将领的性格很大程度决定战争的结果。
喜欢用什么类型的将领也很考验统帅的眼光。
用对了,名垂青史。
用错了,身死族灭。
城门上大部分军官都赞同田统制不管有没有先打一枪的意见。
王五却没有马上采纳田文的意见,而是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清军大营方向沉思。
李复国、郭升和高大捷等也闻讯赶了过来。
彼此泾渭分明。
高大捷不喜欢和忠贞营的人站一块,忠贞营的人同样也不想跟吴三桂的手下太过亲近。
如果不是为了共同抗清需要,这两拨人一辈子都不会坐到一起。
听说清军可能在撤,李复国自是建议马上派兵出城阻止。
郭升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将视线落在正凝神看向远处的王五脸上。
半响,王五突然扭头对众人道:“攻城受挫加之敌人虎视眈眈情况下,我们能不能做到从容撤军?”
“这?”
众人为之一怔。
“不能!”
郭升代表众人说了肯定意见。
纵是凶悍如高大捷也没有否认。
再厉害的名将在这种情况下都做不到全军而还,能做到断尾求生都属难得。
“我们都做不到,他达素凭什么做到?就算他八旗兵能做到,那帮绿营也做不到!真能做到,也不至于为虎作伥给鞑子当狗了。”
说完,王五看向高大捷,问道:“如果达素真的在撤,给你几百人绕过清军大营插过去,有没有把握把清军搅得天翻地覆?”
“不用几百人,侯爷给我100好汉子,人皆双马就行!”
高大捷的回答令得众人一惊,旋即也意识到王五不是要吞掉清军的垫后兵马,而是要将达素也吞了。
这就是气魄。
如果高大捷这一百人真能借助夜色把撤离的清军主力搅乱,纵是无法留住达素,清军至少也得交待一大半在此。
如此一来,南阳光复可期,整个河南也将为抗清力量所有。
“那好!”
见高大捷目光炽热,王五当即下令田文领忠武镇出城攻打清军大营,如果清军正在撤就趁势猛攻大营,如果清军没有撤那就赶紧退回来。
北府兵准备接应。
高大捷则选100名马术好、擅于夜战的骑兵从南门出城绕到白河边趁忠武镇吸引清军时,出奇不意冲过去。
如果北边没有清军撤退的兵马,高大捷就回来。
如果有,就跟一把尖刀似的插进清军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