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也是释怀。
相比虎帅李来亨在茅麓山凭借三万余军民坚持十多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百万人口不少了!
当年满洲崛起时才多少人!
所谓寇可往吾亦可往,只要不犯战略错误,他完全能够在荆襄地区打造一片新天地,从而将满清拉下马。
当队伍翻越鲍家山一半休息时,王五问赵福源他若想以荆襄立足抗清,当采用何种方式治理百姓,也就是说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让地方安定下来,进而为明军提供支持。
赵福源的回答很官方,无非宽民赋税,予民休养。
王五听后没说什么,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想看看这个长年在基层工作的小吏有什么别的独到见解。
见王五神情并无满意之色,赵福源担心被“贼将”冷落再把他一刀杀了,迟疑了下说了句:“将军若想据荆襄以图将来,小人以为使百姓不纳粮便可。”
闻言,王五眉头一挑,问赵福源此言何解。
赵福源解释如今天下人心大多在清,纵使明军眼下有死灰复燃迹象,但终究架不过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因此明军只能尽一切力量争取人心。
人心是什么东西呢?
无非就是利益的衡量。
所以明军想要在荆襄这片饱经战火的地方发展,除了安抚本地百姓不成为流民,或为避灾祸远迁,就得出台一个“大杀器”——不收税,不纳粮。
百姓趋利,荆襄地区又有大量肥沃土地可供耕种,如此不仅能让本地百姓安于此处,也能吸引大量外地百姓前来。
只需三年五载,荆襄地区的人口就能恢复到明朝鼎盛时期,甚至还要超过。
有了人,就有兵员,有钱粮。
口号跟当年“闯王来了不纳粮”没什么两样,也的确是个好政策。
问题在于王五要不收税、不收粮,他拿什么养活明军,拿什么维持地方治理体系,又拿什么和清廷对抗。
“百姓有粮有牲畜却无盐铁,这些东西将军却有”
赵福源倒也不是头脑一热就给出了个馊主意,其指出百姓的粮食再多他也换不成其它生活用品,如每天要吃的盐,如耕作需要的农具,还有身上穿的衣,逢年过节的糖、醋、酱油、灯油等各式生活用品。
因此只要明军将这些资源控制住,使几乎已经停顿的商业在荆襄地区重新活跃起来,一来可以通过垄断的资源从百姓那里换来粮食,二来也可以通过商税获得资金,甚至完全可以自行铸钱解决初期发展的钱荒。
只要让百姓真正感受到荆襄地区远比清军控制区实惠,何愁百姓不积极支持明军呢。
“这只是小人的愚见,小人以为眼下形势清强明弱,故而将军若想据此地与大清长期对抗,根本无须想那么长远,只眼前利益便可。”
赵福源还算老实,暗指这种手段只能行一时,不能行一世。
但能行一时,就能让明军彻底收获荆襄地区人心,并争取更多清占区百姓的支持。
不以义为号召,而以利来诱之。
反清复明的口号喊的再响,也不及缸里还有没有下顿粮更动人心。
闯王来了不纳粮能让天下百姓喜迎李自成,自然也能让天下百姓喜迎王耀武。
“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王五没有当场对赵福源的提议给出是好是坏的评价,但在其走后却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单以荆襄地区现有人口来讲,收点农税其实也没多少,的确可以用不纳粮这个大杀器炸一炸。
不管后面怎么弄,起码这一百多万百姓能成为明军的铁杆“粉丝”。
将来的麻烦,无非是财政问题。
解决财政问题从来都不是靠土地。
思索间,无意瞥见不远处的石头下面坐着一男人,看着并不起眼,但其身上背着的包袱却让王五有些诧异。
那包袱上都是血。
黑血。
好奇之余王五命亲兵叫来那男人,问其身上背的是什么。
杨大闷声说道:“是俺娘的脑袋。”
“你娘的脑袋?”
王五怔住,在那包袱上看了足有十几个呼吸,却没有问这男人为何将母亲的脑袋背在身上。
这乱世的不幸已经够多了。
并不曾注意不远处有个将木棍当成拐棍的年轻人在盯着他看。
稍加注意,便能发现这年轻人右腿上满是血迹,每走一步都极是吃力。
这人便是铁了心要追上大队伍的赵长棣。
次日明军成功翻越鲍家山,张天福果然守信没有派兵追击。
沿着歇马河明军一路向东,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吃饭是一刻也不耽搁,终在五天后抵达距离南漳县城只有五十多里的武安镇与前来接应的张天望部会合。
途中碰到过少许清军,却是远远观望根本不敢靠近。
多半是地方的守备营兵。
知道他们没能力拦截,明军又没有攻击他们,索性远远“送客”。
于“会师”的喜悦中,王五却与一人单独在镇上某处民居会面。
这人就是从荆州快马加鞭赶到的汪士荣。
从张天望那里得知汪士荣来了,王五很是惊讶,不明白这位汪先生怎么突然从荆州过来找他。
但想此人身负留守重责却跑到此地找自己,定有要事,否则不可能如此轻率,因而以伤重为由悄悄前来见汪士荣。
见面之后,未等王五开口询问,汪士荣就急道:“王爷至亲被阻于潼关,请额驸设法营救!”
“王爷至亲?”
王五愣了下,问汪士荣是何人。
汪士荣却是吱吱唔唔的,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状,王五不由不快道:“先生既唤我为额驸,又要我去救人,何以不告知我这至亲是谁!莫非在先生眼中我这王爷女婿是外人不成!既当我是外人,先生又何必求我去救人!”
这话说的极重,汪士荣不禁一凛,赶紧说道:“在下并无此意,额驸勿要多心,实这人乃王爷骨肉至亲!”
“噢?”
王五想到什么,目中突有精光:“莫非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