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阵中一轮又一轮箭雨泼出,距离越近,大箭劲道越足,箭枝破空声也无比尖厉。
“嗖嗖”声中,即便部分箭枝被明军遮在头上的盾牌挡住,但亦有不少箭枝跟长了眼似的落在明军士卒身上。
破盾声更是此起彼伏,不少没有头盔的明军将士猝不及防被穿透盾牌的箭枝射中。
冲在前方的明军将士伤亡很大。
长的极其粗旷的瞎子万四可能是个头太高,导致连续几枝大箭射在他身上,不过皆被身上铁甲弹开。
不远处的满洲人安尔根不仅不曾被清军的箭枝射中,反而脸上有股莫名的兴奋。
根据他的经验,只要能成功突破清军的箭雨冲进他们阵中,绿旗兵多半就会崩溃。
只要前头的绿旗子崩溃,后面的绿旗子再多也会跟着瓦解。
然后就能跟赶羊般尽情砍杀。
这是经验。
源于安尔根的阿玛同明军多年战斗的经验。
绿旗子,不就是明军么。
明军,就是一群废物!
突然,一个怪异的念头涌入安尔根心头,令他有些苦涩,也有些迷茫。
他,似乎也是明军。
不管是什么原因成为的明军,他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做回真正的满洲了。
谁让他和表弟努大海替五爷杀了那么多满洲大官,又帮着骗了那么多城池。
回不了头,回不了头啊。
没来由的,安尔根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给阿玛丢人了,也给满洲勇士丢人。
不过,转念一想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因为五爷跟他们说过,只要他们好好干,将来攻入燕京他们不仅是真正的满洲勇士,还是真正的巴图鲁。
至于那些替爱新觉罗卖命的奴才们,有什么资格配称满洲勇士!
到时统统杀光。
如此,谁敢说安尔根他们不是勇士,不是真正的满洲!
想到这里,安尔根的眼神不由变得狂热起来。
是啊,只要把大清的天给翻过来,他们就是勇士,就是功臣,怎么可能是什么耻辱和贪生怕死之辈呢。
可惜表弟努大海他们在控制那个叫张天福的汉军都统,要不然这会肯定也会和他一样嗷嗷冲杀在前。
王五中箭了,只是箭头仅在他身上发出了清脆声,让他略为觉得一疼甚至胸闷外,丝毫没有影响他继续向前的步伐。
穆里玛的大将军甲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去看己方伤亡,只目光坚定看着前方。
于此地冲阵明军将士眼中,他就是大旗,希望的大旗。
明军队伍越来越近,清军箭枝发射的也是越来越密,明军为数不多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反击。
双方箭枝不断落下。
倒下的人不断增多,队伍难免有些乱。
只在清军视线中,人潮般涌来的明军丝毫没有半点停顿。
“贼兵当真是不怕死吗!”
望着不断有人倒下却疯狂扑来的明军,江威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这些闯贼余部是在做最后的自杀式进攻,但不知为何,这些前赴后继闯贼余孽身上,却有一股让他隐隐心惧的气势。
勇者无敌的气势。
“贼兵上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明军的队伍已是距清军不足二十丈。
冲锋的队伍每往前一步,都会有人倒下。
不少明军将士甚至是踩着自己人的身体往前扑去。
够了!
王五猛的抬起头颅举起长刀,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杀!”
“杀!”
原本稳着脚步的明军士卒不约而同加快脚步,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挥着长刀向着前方竖满长矛的清兵义无反顾冲了过去。
双方贴身那一刻,原本整整齐齐的清军防线顿时陷出无数凹坑。
喊杀声、惨叫声、嘶吼声
“冲!”
四十多名身穿铁甲的虎帅亲兵在王五带领下以长柄巨斧开道,瞬间就形成一片数丈宽的血肉地狱。
披甲的也好,没披甲的也好,在巨斧劈砍之下全都变成满地的血肉。
没有任何怒吼,无声无息间王五的巨斧砸向一名清军把总的脑袋,那把总本能挥刀去挡,“光当”一声长刀被巨斧生生砸断,继而硕大且锋利的斧头带着惯性直直劈在这把总的脑袋上。
伴随一声闷沉无比的开颅声,这把总的脑袋就好像纸上的小人被瞬间“撕”成两半。
又好像葫芦被一分为二成秃瓢般。
红的、黄的、白的
骨头渣子泛着令人呕吐的粘稠浆水,“哗哗”的溅出。
双手抽斧再劈出,一只手臂从身体脱落,断处如被锯子切割般平整。
断臂主人肝胆欲裂望着手持巨斧的王五足有两个呼吸,继而疼的捂住断口处哇哇乱叫。
清军没想到明军队伍中竟藏着一支身穿铁甲的重兵,一时难以抵挡,阵形为之一乱同时两侧明军将士趁机突入。
刀砍矛戳,血肉厮杀。
付出极大伤亡的明军队伍如开闸洪水一泄千里,向着清军疯狂扑去。
他们要报仇。
呼吸间都有生命消逝,大刀,长矛、斧头,能杀人的利器一下又一下挥动。
山脚下列阵的西宁兵乱作一团,混乱的速度比山上正在观战的王进宝预想的要快了许多。
然后他就看到一群身穿铁甲的明军勇士突然放弃当面清军,直直向着他所在涌来。
没有任何迟疑双手持斧的王五就踩着泥泞冲上山坡。
那里有将旗。
将旗下,是王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