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他这个主帅亲自带头冲杀更能提振士气的么。
诚如他所言,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见虎帅执意先渡,众人情急之时,南安侯郝摇旗帐下总兵胡印选却道:“虎帅,您就是渡过河咱们怕也拿不下这帮狗日的,不如让末将带人上吧!”
顿了顿,补了一句,“末将有把握破掉狗日的营垒。”
“老胡,你有什么办法?”
开口的是余加日。
“我倒是没什么法子,不过我在郝帅那里听王五兄弟说过只要将药子集中起来爆炸,就能轰掉好大一片地方”
胡印选的意思是把军中火药集中起来由他带领死士带过河去炸清军防线,只要能炸开一个缺口,里面的清军肯定会大乱,到时明军趁势攻入多半就能破了这一阵。
就算不能及时破阵,趁着清军防线大乱空当明军迅速渡河,也能减少损失。
总之,死马当活马医了。
再怎么着也比让虎帅带人先渡要稳妥吧。
左都督郭升听后不由点头:“不错,把药子集中起来用威力是很大,刘二虎在时就喜欢用这招炸清军的城墙。”
总兵应绍闻言激动道:“城墙能炸,狗日的木栅营垒肯定也能炸!”
说完抱拳向虎帅请求由他同胡印选一同行动。
李来亨面容一动,正要开口,郭升却抢在他之前直接对应、胡二人道:“就这么决定吧,应总兵和胡总兵一旦得手,虎帅就领着咱们渡河!”
“好!”
应绍和胡印选齐齐喝了声,不待虎帅拦阻胡印选就拉着应绍去收集药子,还要收集防水的陶罐,避免渡河时火药进水受潮不能用。
望着二将远去身影,李来亨心中有些发酸,但也不婆婆妈妈,当下命诸将准备渡河。
一个时辰后,三百名披双甲的明军勇士在应绍、胡印选带领下悄悄潜到河边,在对面清军又向河中央射了一轮烟花后便开始渡河。
不过很快清军就发现了正在渡河的明军,铳声立时大作。
清军的火炮也向着河中央打了过来,炮弹在渡河明军队伍当中落下掀起道道腾天水柱。
微风吹过,渡河的明军勇士人人浑身湿透,肌肤冰寒,却无一例外咬紧牙关向着河对岸奋力趟去。
不时有明军被炮弹打中,本清澈无比的河水开始变得浑浊。
如同盛满清水的陶罐滴入一滴红色染料,整个陶罐瞬间为之染红。
不住泛起的血水好似绣在白布上的一朵朵梅花鲜艳无比。
黑夜下,不住有身影伴随炮弹呼啸声瞬间消失在水中不见,等到再次浮出时,已然成了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顺着河流缓缓向下游淌去。
没有吼声,没有咆哮声,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沉默。
走在前面的应绍突然觉得手中一轻,下意识朝右边看去,那个下河时一直被他拉着的小十三已经不见,只那断臂犹在与他这个总兵大人五指相扣。
“小十三,”
应绍的脸颊难过的抽了抽,不知是炮弹落水溅起的水滴在他脸上,还是眼角溢出的泪水,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清军的铳子和漫天落下的箭枝如瓢泼大雨遮蔽着近岸,不少明军勇士奋力举起的盾牌上插满箭枝,有的盾牌更是被铳子打的同马蜂窝般。
应绍始终执盾在前,不时有箭枝越过盾牌射在他身上的铁甲发出“叮当”的轻脆声。
一脸大胡子的胡印选面无表情的在水中艰难前行着,清军射过来的箭枝令他眼都不眨一下,哪怕身边的士兵一个又一个被射中倒进河水中。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
那里,是军民唯一的活路。
付出上百人伤亡后,应、胡二将终是带着剩余的明军勇士成功渡河,不及喘息就向前方清军防线冲去。
“老胡,我顶着,你想办法炸!”
“好!”
胡印选二话不说带着携带火药罐的部下冲了上去,防线内清军的铳声打的更密,射出来的箭也更多,悍不畏死前冲的明军勇士不住倒下。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虽然不知道冲上来的明军身上系着的陶罐是干什么用的,但见那些有陶罐的明军奋不顾身往营垒冲,倒下一个后面人也会继续拿着陶罐往前冲,张朝义隐约感到不妙,慌忙下令部下冲出去阻拦。
“冲!”
胡印选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多少人,只知全力向前冲刺,这一刻他血管里奔腾着的是报仇的急流,两眼迸发的是焚烧一切的烈焰。
“不能让他们靠上来!”
一名清军千总大声呼吼着挥刀冲出营垒,试图将那些不要命的西山贼砍翻在营前。
有明军见清兵冲出来不用总兵大人下令就以决死之心冲向了那些清兵,只为总兵大人争取哪怕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是火药,是火药!”
有清兵踏破陶罐后发现里面竟装满火药后,吓的失声尖叫起来。
知道明军是想点燃火药炸营的清兵们慌了,带队冲出的千总更是本能的挥刀冲向已经靠到营垒前的明军。
在部下的拼死掩护下,胡印选成功带人冲到了清军营垒,只身边只不到二三十人。
四下里无数清兵涌上,远处应绍也陷入清兵重围。
“点火!”
望着那些逼过来的清兵,胡印选二话不说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陶罐近端的火绳子。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两柄长矛狠狠戳进了他的双腿。
没有痛苦的惨叫声,有的只是脸上凄厉的笑容,以及那最后的嘶吼:“侯爷,老胡没给你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