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当即摇头否定钱道台的提议。
看上去老钱这个提议好像能够迅速清理掉清军原有的指挥体系,可以让投降的清军连衣服都不用换就能使用。
实际上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降军惶恐不安,进而要么哗变要么逃跑。
原因是投降的清军指挥层多是中下层,而不是高层。
中下层军官与士兵之间联系是最密切的,很多甚至都是同乡、亲戚、朋友。
而那些最底层的军官同士兵之间更是有多年感情,故冒然杀掉这些中下层军官只会让士兵对明军生出抵触与怀疑,也会让原本稍加整顿就能使用的降军彻底丧失战斗力。
毕竟,降军数量太多,已经远超明军自身,使得明军无法对降军形成完全的威慑力。
所以,想要收编城外降军,并在短期内让他们发挥一定作用,王五就不能用强,手段更不能激烈。
甚至现在都不能表现出要收编他们的意思。
于是王五让钱道台先安排降军俘虏吃住,给他们最大的人道主义关怀,待天亮战局彻底定下来后再组织人员问询,愿意参加明军的欢迎,不愿意参加的发给食物路费,开一张路条放他们走。
“路条?”
金、钱二位道台都是一愣。
前者是真不明白大将军的意思,后者则是以为是发给路引的意思,但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明军就算战胜了杰书大军,现有控制区也就巴掌大,哪里需要什么路引。
“对,路条!”
见两位道台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王五便解释这个路条就是释放证的意思。
降兵拿了释放证才能安全离开荆州,没有释放证路上碰到明军便杀无赦。
“噢,证明。”
两位道台双双点头,表示明白什么意思了。
心下却都是不以为然,放都放了,要什么证明。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可二人谁也不敢将这想法在脸上表现出来。
王五知道两位道台压根没理解释放证的具体作用,便道:“这个路条不是一次性使用,而是可以重复性使用。”
“”
二位道台又听懵了。
王五笑了笑,解释说重复性使用的意思是,被释放的降兵不管什么时候遇到明军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并出示路条,那便能继续享受领取食物路费走人的优待。
反之,就没有了。
“若下次再被我军俘虏却不能出示路条,则必须替我军至少做三个月苦力。”
王五让钱道台在降军安置区域张榜,将他说的东西都写清楚,好让每一个降兵都知道路条的作用。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另外告诉那帮降兵,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拿路条来同我军交易,且以市价交易。没有路条的,则不能与我军交易,即便可以交易,价格也由我们来定。”
“这个”
金道台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无法组织准确的语言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清楚,很是着急的样子。
“将军是想通过这个路条来来”
钱道台想了又想,憋出一句话来,“来让清军上咱们的贼船?”
旋即意识到失言,赶紧换了个说法:“将军意通过这个路条来争取清军不与我们为敌?”
“差不多这个意思。”
王五其实是想说这个路条就是用来腐蚀清军,尤其绿营的糖衣炮弹。
只要实实在在的将诸多利益与这个路条捆绑,那么就不怕清军当中没人“重复性”使用。
一旦这个路条体现出既能保命又能获得利益的价值,那么路条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明清双方交战的“硬通货”。
甚至是抢手货。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路条便是这条路。
一条朋友多多、好处多多的路。
都是同胞,虽然你们走了歪路成了鞑子的帮凶,但只要你们晓得悔改,还是有机会重新做回人的。
两位道台不是书呆子,这会当然也明白了路条背后蕴含的巨大价值,几乎是同时看向总统大将军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以及佩服与崇拜。
年纪轻轻的大将军是怎么想到这个妙点子的?
路条一出,清军还能有多少誓死为鞑子效忠的死硬份子?
假以时日,天下何人不通明啊。
膜拜,必须膜拜!
看来,大业可成,可成。
王五没心思去探究两位道台目光所表达的情感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看着远方的战火道:“汉人不打汉人这句口号须有实际的东西与之捆绑才行,否则便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这句口号现在很要命,要了湖广提督董学礼的命。
局面完全出乎这位老将的预料,短短一柱香不到的时间明军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向着他的防区潮水般涌来。
就在他刚刚下令射杀了一批冲向他营区的溃兵后,便惊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孤军,不仅要承受来自前、左、右三方明军的攻击,还要承受来自后方的明军攻击。
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小船,董学礼指挥的几千督标营兵在巨浪的不断拍打下,随时都有覆没危险。
情况越来越恶劣,恶劣到董学礼无法分析明军怎么出现在他背后,相邻防区又是怎么瞬间瓦解。
因为,他的部下开始成片成片的向明军投降。
原因是明军不断在阵前呼喊“汉人不打汉人”的口号,更有不少向明军投降的溃兵也参与了这个集体“劝降”行动中。
兵败如山倒,眼见大势已去己方完全成了孤军的董学礼部下,在明军的口号蛊惑下纷纷丢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导致防线被明军不断突破,继而四面八方的明军合力挤压尚在抵抗的董部。
包围圈越来越小,小到明军的每轮铳击,每轮箭雨都会带走成片的清兵。
孤军难支的董学礼知道自己无法再撑下去,眼下只有寄希望于康亲王及时派出八旗兵救援于他。
可后方八旗大营却是突然腾起火光。
大火映射下,只见无数八旗兵骑马冲出大营,继而头也不回向着北方的黑夜驰奔而去。
康亲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