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往往一判就是一排,名字全都划上鲜红的叉,主要是为了起到警醒的作用。有时,被判二十年以上及无期徒刑()
的犯人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死刑布告上,那往往是由于这批被判死刑的犯人太少,判决词印不满一整张大白纸,看上去效果不好,直接把这些人拉过来充数,按老百姓的话说,这也叫陪榜的。
这次贴在墙上的一共判决的是七名死刑犯,判决词足以印满一整张大白纸,所以也没了需要陪榜的必要,一行七个恰好能压住罪犯们名字的大红叉,极有视觉冲击力。
七名罪犯中六名是杀人犯,另外的一个是犯花事儿的,所谓犯花事儿,也就是采花大盗,这种人在老百姓的眼里,比杀人犯还可恨。六名杀人犯中,有一名二十三岁的男犯,名叫涂自强,在数日里成为市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一年前,他老子还是单位里追认的烈士,没曾想儿子非但没给老子长脸,反而因为杀人成为了马上要执行枪决的阶下囚。市里那些在道上玩儿的,也不禁是一阵唏嘘感概,在他们眼里,九虎十三鹰真的是没落了。
叶晨一大早吃过饭,骑着自行车上班,刚进厂门口,就看到了那张贴在墙上的布告,厂里的工人正围着布告在那里议论纷纷,看到叶晨驻足观看,看向他的眼里有些怪异,叶晨也没往心里去,笑了笑,又继续朝着出料车间驶去。
叶晨换了衣服,戴上风帽,正跟孙赶超在那里理原木的工夫,就见肖国庆跑过来,只见他咋咋呼呼的对着叶晨开口说道:
“周秉昆,厂里让我通知你啊,去看枪毙涂自强。”
叶晨瞟了眼肖国庆,然后开口问道:
“谁让你来通知的啊?”
“还能有谁,许厂长呗,咱们厂里出人,九点半工厂门口集合。”肖国庆看向叶晨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他平时就跟这小子尿不到一个壶里。
只见肖国庆手拄着木料,眉毛挑了一下,对着叶晨说道:
“秉昆,你小子是不是还没看过枪毙人呢?我也没见过,可是我都听人说了,人家说枪毙的时候,那人吧,在那里跪成一排,然后小武子把枪上膛,对着脑袋嘣这一枪下去,那人当时就躺地下了。”
叶晨看着肖国庆脸上露出的坏笑,知道他是在故意恶心自己,让自己胆寒,叶晨冷笑了一下,心说话,我看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活尿泥呢。当初枪决棒梗的时候,叶晨出于恶趣味,特意跑去现场看热闹来着,由于他的身份特殊,自然是没人会阻止他。
叶晨听着肖国庆的话,顿时笑了,只见他对着肖国庆指了指脑袋,然后开口说道:
“国庆,你知道枪子儿打在这上面上是啥模样不?我跟你说,可好玩儿了,就好像是地雷瓜炸开的模样似的,嘭的一下就炸开了,枪子儿进去的时候,还感觉不出啥来,可是因为枪子儿打出去的时候,是转着的,就好像是电钻似的,把这里面的东西都给搅的稀拧,而且打后面出来的时候,顺带着会带出些白不呲咧的东西出来。”
肖国庆没想到自己故意恶心别人,别人啥事儿没有,反倒是把自己给恶心到了,他听着叶晨的描述,看着他脸上的坏笑,肖国庆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早上喝的棒子面儿粥,吃的锅贴让他肚子里一顿返酸水儿,只见他捂着嘴,快步跑到旮旯,“呕”的一声上演了喷泉。
叶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这心理素质,还跑来恶心我呢?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旁的孙赶超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虽说没有肖国庆那么不堪,可是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捶了下叶晨,然后说道:
“秉昆,你小子实在是蔫儿坏,瞧把国庆给恶心的,邻里邻居的你至于不?”
叶晨笑了笑,然后对着孙赶超说道:
“这咋还能怪我喽?我只是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的啊。”
孙赶超笑()
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货可真固动的,简直是睚眦必报,肖国庆也是的,跟谁耍心眼儿不好,非去招惹他去。
此时的肖国庆也是叫苦不迭,这小子实在是太不是东西了,就没见过笑呵呵的谈论这种事儿的,今儿个他也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红星木材加工厂派出来的工人,蹬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到了吉春市看守所的门外。这时看守所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儿人,大家有因为单位的缘故,特意被派来看全程的,也有老百姓没事儿干跑来看热闹的。
看守所的外面,武警已经挎着枪站在拉人的卡车上和看守所大门口进行警戒了,过了没一会儿,看守所厚重的大铁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就大绑的死刑犯从里面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押解出来,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罪名和姓名。
叶晨推着自行车,好整以暇的看着涂自强从里面被押解出来,只见他抻着脑袋四处打量着,叶晨知道他如无意外,是在寻找水自流的踪迹,毕竟这是他的爱人,想到这里,叶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涂自强在和叶晨的目光对上的时候,身体不由得一僵,只见叶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让涂自强感觉到很闹心。急忙转过头来,在看到水自流的时候,涂自强轻微的点头示意了一下。
武警正要押解这些犯人上车的时候,领头的领导突然开口说道:
“等等,该讲的人道主义我们也得讲,给他找个帽子!”
一旁的小武警正要把自己的帽子送过去,,被那位领导一顿批,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响起:
“戴我的吧!”
那个领导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着将校呢,带着顶崭新的羊剪绒皮帽的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水自流,公安人员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你舍得吗?”
“舍得!”水自流斩钉截铁的答道,然后拖着自己的那条瘸腿,一步步的走到了涂自强跟前,涂自强低下了脑袋,让水自流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晨看着眼前的一幕笑了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了等在一旁的骆士宾的身上,在他看来,骆士宾完全就是取死有道,明知道涂自强和水自流是一对,算计涂自强也就罢了,当着水自流的面借着酒劲儿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有点脑残了。
骆士宾可能是觉得自己手里有了俩钱儿,不把当初的大哥看在眼里了,他不会想到,水自流为了整死他,足足等了十多年。就算是没有周秉昆的出现,估计水自流也会想到别的办法,因为这个人的心眼儿实在是太多了。
卡车押解着这些死刑犯朝着刑场的方向驶去,车的速度缓慢,主要是为了起到游街的效果,叶晨这一众人则是骑着自行车跟在后头。
众人跟着卡车最后来到了吉春市黑嘴子刑场,黑嘴子刑场位于吉春市南郊,刑场的东南两面是坡地,连着一面开阔地带。一众犯人面朝土坡跪下,随着行刑的命令下达,“啪,啪”的一连串枪响过后,这些死刑犯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水自流腮帮子的肌肉颤抖了几下,然后转身和骆士宾推着车离开,叶晨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心里说道,咱们也该好好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