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柠刚出风水铺, 就听到已经吃过晚饭的档主坐一起聊天消食。
“听讲了嘛?西贡那个工地又出了事。”
“邪,真是邪。我有个亲戚也在这个工地上做事,前几天吓得辞了职。”
“鬼打墙咩, 开工以来,听讲一直死人。”
“死的大多?还都是内陆偷渡过来打黑工的人,上有老?下有小, 顶梁柱就这样死了,尸骨还不能运回内陆。”
“唉, 真是惨。”
同是工地卖力,内陆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香江就算打黑工也有两千块一个月。
这正是不少内陆人,挤破头颅冒着风险也要走线偷渡的原因。
楚月柠没多?听, 路过一家售卖女士皮鞋的店铺时, 想起家中那双开胶的黑色小皮鞋,又进去?买了双学生皮鞋。
等?回庙街。
林家桦已经在帮忙收摊,青色的格子衬衫衣袖卷起, 刚把几张小矮凳塞进摊车底,见人回来, 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往楚月柠身后看了一眼。
“什么?事啊?有没差佬为难你?”
天色刚擦黑,庙街就来了军装警要请楚月柠配合警署调查。林家桦作为为数不多?的好友, 也是担心了很久。
“没为难。”
楚月柠把罗盘塞到摊车底下,侧头回复:“说?是死了人, 让我去?录个口?供,提供一下不在场证明。”
林家桦想起刚看到新闻,恍然大悟:“哦, 就是李师奶的那个杀人犯儿子?”
不用楚月柠再说?,林家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阿山婆早就把李师奶养子忘恩负义的事情, 唱的整条庙街都清清楚楚。
“嗯,就是。”楚月柠笑了笑。
林家桦把小木桌一口?气合拢放进摊车底,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沓零散的港币,交给楚月柠,斯文的笑了笑:“你去?警署的时间,糖水卖了五十?块。”
“多?谢。”楚月柠接过钱,眼睛看向隔壁的奶挞摊,发现林家桦早就已经将?奶挞摊收了,惊讶,“你收摊一直在帮我卖糖水?”
“没。”林家桦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的笑着,“之前两个摊一起看,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先收了摊。”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平时这个点,林家桦早已经回了家。
楚月柠明白他是特意推迟了收摊时间,便将?50块盈利一分为二,递给林家桦。
“盈利我们?两个一人一半啊,就当你辛苦半天帮我看摊的工资。”
林家桦说?什么?也不肯收,摆手:“柠柠,你真是见外,我们?是好朋友嘛,怎么?可收你钱?”
“阿桦——!”
张见德推开餐厅门喊,“屋里人打电话?找你!”
“糟,柠柠先不和你聊。”林家桦面色一变,赶快推着奶挞摊车去?张记餐厅。
“等?等?我。”
楚月柠把钱往裤兜一放,动作利落的推着摊车业也跟着去?了张记餐厅,就看到林家桦已经停好车进了茶餐厅。
这么?晚还有电话?,她担心是不是林家出了事,扶着摊车龙头,去?看门口?摸着大肚腩的张见德。
“德哥,林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张见德刚吃完夜宵,拍了拍肚皮,眼睛往餐厅里看去?,“阿桦出事,林家都不会出事。”
张见德说?起林家,语气就极度不屑。
“一家全都是吸血鬼,全家人都指望阿桦一个人做。林家夫妻整日游手好闲,拿着阿桦摆摊的辛苦钱就是打牌。阿桦的两个妹妹……”
林家桦的情况,楚月柠之前也只?知?道一点,倒是没想到全家人的生计都要压在林家桦肩上,便接话?:“怎么?了?”
“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张见德摇头叹气,“父母不生性(懂事),妹妹好歹也要心疼哥哥,结果也是巴不得唯一的哥哥做死。”
“刚刚不就是林家两公?婆没做晚饭,两个妹打电话?来催晚饭。”
楚月柠这才明白林家桦的处境,不过这是林家桦私人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张见德一肚子气,见林家桦挂了电话?出来,就恨铁不成钢:“阿桦,你两个妹妹也是读中学的年龄,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靠你这个哥哥摆平,七点晚饭,十?点都不晓得自己马马虎虎整一餐,再不济,便利店大把公?仔面卖,少她们?一餐饭,就要这样催促你?”
“你这两个蠢材妹妹,真是养一辈子也不知?够不够。”
接完电话?后,林家桦脸上多?了一些落寞与苦涩,玻璃门里的灯光斜斜照在他瘦弱的身上。
“她们?还小,长大就懂了。”
张见德苦口?婆心劝:“这句话?我都听你讲了三年,现在你赚的钱全部补贴家庭,是,你是孝顺父母疼爱妹妹,那你自己呢?”
“你快26啦,也要结婚生子,也要成立家庭。你的人生不用过啊?”
“德哥,你知?我家里情况。”林家桦苦笑,“如果我不多?赚点,多?疼点妹妹们?,她们?哪里会有关?爱?靠我家里嗜牌如命的父母?怕是妹妹书都没有的读。”
“放心啦,现在我也看清了。他们?根本没可能改,我现在都把钱抓在自己手里,等?两个妹妹都有出息,我才会考虑成家的事。”
说?完,林家桦又苦笑,“其实,不成家也没什么?事。对我这种性格而言,也不过是变成养完一个家,再养另外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