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错愕:“‘走了’是何?意?他回千乘峰了?”
秦黛黛似乎也在认真地思索,而后道?:“走了就是走了。”
姜宁愣住,此刻方才察觉到眼前女子恍惚的神色和泛白的面颊:“青青,你没事吧?”
秦黛黛睫毛微颤,半晌笑了笑,摇头道?:“无事。”
“宁宁,我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返回自?己的庭院中。
庭院四?周的结界闪烁后又?归于寂静,一切喧嚣异动皆被隔绝在外。
小小的院落一片空寂。
秦黛黛走进卧房,拿出明珠与火符,将昏暗的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日。
忙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却?在此时,心口骤然翻涌起一股夹杂着酸涩的痛意,持续了约莫几息后才消退,额间的通感咒也在隐隐发烫。
三日已过,玉清丹已不?能阻隔痛意。
秦黛黛僵立在桌前,此刻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在望霞林中,她忘记让岑望解开通感咒了。
突然想到什么,秦黛黛走到桌前,打?开芥子袋,自?最深处翻找到一张折叠整齐的蜡黄纸页。
这是当初在六合镇时,她随手拟的一纸契约。
她将纸页展开,看着上方的几行小字,其意不?外乎,待岑望恢复后,须得为她解开通感咒,且不?得追究此段时日发生?之事。
契约一角还打?下了死契的印记,上方残留着才五六岁的小岑望滴入的血珠。
秦黛黛看着那滴血珠,转身走到门口,坐在石阶上,孤零零地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夜凉如水,无星亦无月。
秦黛黛心中静静地想,如今岑望已恢复原身,自?己该尽快去找他将通感咒解了,省的中间再生?事端。
岑望,已恢复原身。
像是终于察觉到这一点?,她的识海渐渐翻涌起来,心如揉成一团的纸,皱皱巴巴的。
秦黛黛不?觉环住膝盖,将头埋入双臂之间,良久,手臂上洇出几点?湿意。
那个梦境还是成真了。
阿望没了。
那个会在夜深人?静时等着她回家的阿望,会因幼时没有陪在她身边而自?责的阿望,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她的阿望,几次三番护她的阿望……
没了。
好像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阿望。
这半年的光景,就像是一场幻境。
阿望说,待他回来,有话同她说。
可他没能回来。
回来的是那个瞧她不?起的玉麟少君,再不?是她的阿望了。
“黛黛……”自?望霞林便一直沉默的千叶轻柔做声,“不?要哭。”
秦黛黛埋在臂弯中,久久没有回应。
千叶静了几息,蓦地气恼道?:“谁知道?那小少君竟真的是白眼狼,黛黛,往后咱们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秦黛黛感受着千叶气得花瓣都在颤抖的形态,不?由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黛黛,你笑了,那就没事了吧?”千叶匆忙道?,“往后咱们要恨要怨,就针对那个白眼狼,可千万别折腾自?己!”
秦黛黛从臂弯中抬起头,神情已经逐渐平静,只有眼圈仍泛着通红:“千叶,我不?能恨他,怨他。”她轻声道?。
她确是伤心,难过,可她不?能怨恨。
她不?能让他在她心中留下那样深刻的印记。
因为她清楚,阿望就是阿望,阿望不?是玉麟少君。
而她在意的,是阿望。
阿望不?会唤她“秦大小姐”,阿望只会唤她“阿姊”,独一无二的“阿姊”。
唯有两次,他唤了她“黛黛”。
一次是四?五岁的小岑望第一次开口。
一次是十七八的少年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轻唤。
她如今已不?是深闺之中不?识天地之大的大小姐。
她走过人?界,凭借自?身考入修界最大的宗门,以破损的灵根修炼至金丹境。
往后她也会继续修炼。
她只是在这一刻,需要难过一会儿。
一小会儿就好。
这夜,秦黛黛看着夜色浓郁,阴云蔽月,庭院的花草上凝起晶莹的露水,山林之中鸟兽渐渐醒来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