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修远正站在靠右的那座水晶棺前,看得十分入神,层层黯淡的金光从他发间皮肤里渗透出来,他两只漆黑的眼珠甚至都变成了暗金色的。
他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却全然没听进心里,黎非只瞥了他一眼,又回头慢慢向那两座水晶棺走去。
黎非没有注意,她走近靠左的水晶棺,却见棺内铺着一层洁白的锦缎,缎上是一只黑色的角,长有三四寸,十分纤细。
“我闻到了青城的味道!这些渣滓将他怎样了?!”他声音从没这么急切愤怒过。
棺内青铜牌写着三个字:夜叉角。
黎非转过头,便见之前不知去哪里的日炎正立在自己身边,他看上去十分紧张,甚至有一丝暴怒,浑身雪白的毛都竖了起来,九条长尾激烈地甩动着,这让他的体型看上去又大了一大圈。
这就是夜叉角?当年被青城仙人斩断的?果然封存在异民墓内!
她正要上前,耳畔忽然响起日炎苍老的声音:“你这蠢货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勾魂摄魄的异香从右边的水晶棺内隐隐漫溢而出,黎非心中忽然有种澎湃的东西,又熟悉,又陌生,她下意识地靠过去,却见雷修远盯着的那具棺中居然只有一条雪白的人骨,像是臂骨,骨头莹润洁白,竟好似玉雕出的。
黎非像被召唤般,朝放在最里层的两只水晶棺走去,雷修远正站在其中一具水晶棺前,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棺内青铜牌上只有二字:不知。看样子无月廷的仙人们得到了这条异民的臂骨,却不知它究竟是什么。
那股仿佛勾魂夺魄的异香越来越浓郁,这味道是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她觉得自己本该张口就能说出这香气的名字,不知为何,偏又怎样也记不起。
黎非眼怔怔地看着那条臂骨,她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可那些骤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像是海市蜃楼般,一瞬间又碎开。异香浓郁得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在她身前徘徊不舍,她甚至感觉到,香味正是从这只臂骨上散发出的——一根骨头也会有香气?
这些真的是她的同类?不是吧?她心底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不用理由,她就是知道。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而悠长的野兽般的哀嚎声,黎非恍惚的心神一下被打回原位,是日炎?!
黎非只觉一颗心快要蹦出喉咙了,她对这些异民丝毫没有熟悉感,反倒有些悚然,若棺中放着什么恐怖的妖怪,她也未必会觉得毛骨悚然,偏偏他们生得都那么像人,要么是五官生得稀奇古怪,要么是四肢与常人大相径庭,实在叫人吃不消。
她快步走过去,却骇然发觉大殿深处居然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日炎正站在他身边,怒发如狂地仰天长啸,他惨绿的双目中泪水滚滚而下,这只狐狸居然在剧烈地发抖。
大殿外围无数水晶棺,里面全是奇形怪状闻所未闻的人,连名字也极古怪,什么独手,独脚,长臂……更有甚者,浑身长毛,人身兽头,各种匪夷所思。
黎非心跳如擂,她走近前,却见深处立着一位老仙人,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绿衫子,双目深陷,面容焦枯,看上去像个死人,可怖的是,他的胸口居然还在微微起伏着,居然还活着?!
旁边的水晶棺中也躺着一个死人,身材却矮小得多,胸口自锁骨至肚脐,整整一大圈竟是空的,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挖空,而是天生的。其头边同样有青铜牌书:贯胸。
日炎凄厉地哀嚎:“青城!青城!早知今日!你可后悔当初?!”
这、这就是海外异民?!他明明有着人的身体和五官,偏偏又生得这么怪异,青铜牌上的“独目”二字,是因为不知道姓名与种族,所以仅仅描述了特征?
黎非惊道:“这、这就是那位青城仙人?!”
他头边有一枚青铜牌,上面用篆书仅书二字:独目。
不是说他是传说中无月廷最惊才绝艳的仙人吗?不是还斩断了夜叉角吗?为何会这样活不活死不死地被放在异民墓中?!她细细打量他的面容,可他的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容貌,早已和骷髅差不多,这是什么酷刑折磨?让他吊着一口气到现在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