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低头深思他的话,忽听耳畔又响起日炎的声音:“这位小仙人倒颇有些器量,他的话我听着舒服。”
冲夷真人又在她肩上拍了拍,穿透土行墙,行至昭敏身边,袖中放出柔和的五行灵气之光,替她治愈体内的寒毒。
他又醒了?两天前好像才醒过一次?
“做人问心无愧就好,你做一件事,心里畅快了,那对你就是好事。今日秦扬灵报复了,他心里也是畅快的,等你有力量把今天的一切还回去时,畅快的又变成你。黎非,不必想那么复杂,我们修行之人,超脱世俗,却又不能彻底脱离世俗,争来争去,一为名,一为利,更有人不过为了心中诸般欲念的畅快,这些都是修行心。你恨那些伤害你屈辱你的人,甚至为之后悔,完全没有必要,就算是仙人,也做不出后悔药这种东西。做了就是做了,干脆利落,永不后悔,这才是我冲夷的徒弟。”
黎非隔着土行墙向冲夷真人行礼,回头朝苏菀和邓溪光笑笑,挽住苏菀的胳膊:“我没事了,谢谢你们,咱们继续看比试吧。”
黎非默然片刻,她不知道。
苏菀和邓溪光脸色都不太好看,邓溪光更是苦笑道:“昭敏师姐都被伤成这样,我心里越发没底了,雷师弟……呃……”
冲夷真人笑道:“怎么,后悔了?宁可看着他作践别人,你就那样干看着?”
黎非不禁仰头望向雷修远,他正和胡嘉平低声说着什么,一面说,面上还带着一种浅淡的笑意,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好像全然没被他放在心上一般。
这世界原来真的不分善恶,不过是一种力量压倒另一种力量。
他越是露出这种神情,便表示他心底越在逞强,黎非紧紧攥着拳头,跟着慢慢放开,她又笑了一下:“我们安静看着就好。”
秦扬灵被赶下云海,肯定心怀恨意,这些她都想到过,可是当昭敏师姐被重创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秦扬灵不过被赶下云海一年,一年后他照样可以回来当他的亲传弟子,脸面丢尽的他反倒比以前更可怕更难缠,就像当年的震云子,他们所做之事用“恶”来形容绝不夸张,却全无所谓的正义去压制,还有长老赞赏地看着秦扬灵,为他能把阴阳劫波镜用到这种地步而赞叹,甚至惋惜他为何因为那未遂的小事被赶下云海。
日炎似乎对斗法大会很感兴趣,早早便飞在高处瞪圆了眼睛四处张望,大耳朵不停晃,黎非小声道:“你没觉得最近你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黎非喉中一酸,轻道:“那个秦扬灵,是我……”
他淡道:“这是自然,被你本源灵气冲撞震荡的妖气总要平息下来,再等段时间,我还可以暂时离开宿主,四处逛逛,哼!比跟着你这蠢货快活多了!”
肩膀忽然被人扶住,有力的大手在上面拍了拍,黎非失魂落魄地抬头,却见冲夷真人朝自己温和一笑:“不必担心你师姐,她可比冬天里的老竹子还强韧。”
“离开我?你不怕被人发现啊!”黎非咋舌。
黎非失神地扶着土行墙,怔怔看着昭敏苍白的脸,苏菀在一旁安慰着她,邓溪光也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日炎冷笑一声:“蠢问题!”
擂台下的巨大土行墙内,昭敏全身被包裹在五行灵气中,依旧昏迷不醒,她身中寒毒十分厉害,阴阳劫波镜是以三种灵气配合,被寒冰冻住后比寻常水行寒毒更为缠绵难愈,一刻不治好,这女弟子便一刻被寒毒所伤,痛苦不堪。
此时,下面十几座演武场忽然开始移动,渐渐合拢在一处,成为了一座巨大的擂台。突破第三道瓶颈的弟子本来就不多,云海上下加在一起可能也不超过两百个,越到后面的瓶颈处,弟子越少,斗法的意义也从挑选良才变成了单纯的切磋,向各位长老展示弟子们的修行进度而已。
胡嘉平笑了一声,在她冰冷的指尖上吻了吻。
一上午的比试早已淘汰了大半的人,剩下的弟子将在这合并一处的巨大擂台上决出这一组的前十,听说每组前十长老们会有各种奖赏,或许是灵丹妙药,也或许是什么法宝,叫人期待无比。
“何必再问?我人已经在这里了。”
巨大的擂台上早已有两名弟子开始斗法,高等仙法炫目的光芒四射,下面无数普通弟子看得目眩神迷,黎非本来想安安静静看的,奈何日炎老是在旁边咕哝,一会儿赞一下:“这个土主护身漂亮!”一会儿又骂一句:“蠢材!人家后背露给你,你就真上当去追啊!”
“我不是命令你,你自己怎样想?”
“不够快!不够狠!哎!真正斗法要是这样优柔寡断,早已死了无数回!这些弟子还是太嫩,没经历过生死磨练,出手个个带着小心犹豫,还怎么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