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赔礼?!宗利脸色已变,却见纪桐周面无表情上前鞠躬行礼,冷道:“弟子纪桐周,实非有意伤人。那位姓孙的曾是弟子的奴仆,他言语挑衅,弟子一时未能按捺住火气,还望宗利前辈宽宥。”
“你怎么不先去酒肆?”黎非朝他走过去。
无正子一面还礼,一面淡道:“此事是我弟子一时冲动,以至酿成祸事,桐周,你去赔个礼。”
纪桐周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这个算我赔给你的,你看看喜欢不。”
众人转身,便见纪桐周跟在一位星正馆长老身后款款走来,广微真人与宗利立即向那位长老拱手:“原来是星正馆的无正先生。”
赔给她?黎非一头雾水地拆开纸包,却见里面包着一把十分精致的漆木梳子,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木梳被他扔掉的事,当即失笑:“你居然还记得?我都已经忘了。”
广微真人见他们态度强硬,摆明是非要闹大,不由皱起眉头,忽听身后一个少年淡道:“用火行仙法伤了那两个人的,是我。”
纪桐周淡淡“嗯”了一声:“自然是记得的。”
宗利冷笑道:“仙法不及人,无话可说,但趁乱用飞剑偷袭,可耻至极!”
黎非见这柄漆木梳子十分精致,上面用金粉画出百鸟朝凤的图案,格外华丽,而且梳子很重,摸上去质地比普通的木梳要好许多,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优雅香气,想必价值一定不菲。
那身材高大的龙名座弟子立即答了个是:“我四人与另外十几名山派弟子组队,偶遇雷师弟数人,原本是想切磋斗法抢夺妖朱果,谁知雷师弟他们忽然先出手,接连重伤孙师弟王师弟二人,我们正恼火地团团围上时,雷师弟便使出飞剑术,削断了我与蒋师弟的手脚。”
她当即就要拒绝,冷不防纪桐周低声道:“别说不要,你知道我是不是用钱压人。”
宗利勃然大怒,森然道:“郑铎,你把当日情形仔仔细细一字不漏说给广微真人听!”
黎非摩挲着漆木梳,她更想不到,纪桐周还记着那天她无心的一句话,这小王爷也有细心的时候?其实她能理解,他一贯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对所用东西的要求与眼界自然远在她之上,肯定不能指望一个王爷会买市集上最便宜的梳子赔人,只怕他甚至也不知道市集在哪儿。
广微真人浅浅一笑:“宗利先生客气了,能把小徒逼得用上飞剑术,贵派四位高徒也颇不简单。”
黎非笑了,将漆木梳装进袖子里:“好,那就谢谢你了,我很喜欢。”
广微真人这个短护得太明显,摆明了不愿责罚自家弟子,宗利长老冷道:“不愧是堂堂无月廷,名门大派,教出来的弟子斩妖除魔的本事真是高!把斩妖除魔的飞剑之术用在切磋上,也真是高!”
纪桐周眉间微微舒展开:“喜欢就好。”
说罢,他见宗利长老神色难看,便又笑道:“宗利先生,仙法切磋受伤在所难免。我无月廷正虚长老颇善水行治疗之法,一定会将他四人彻底治愈。”
他说罢转身欲走,黎非忽然叫住他:“等下。”
广微真人呵呵笑道:“你就是太过要强,飞剑之术还未熟练便不该用,去给他们赔个不是吧。”
她摸出那只紫玉蟋蟀,笑着递给他,“这个还你,明天就要回门派了,只怕遇不到你,谢谢啦,它好玩得很。”
雷修远淡道:“当日这几位师兄师弟来抢夺妖朱果,一言不合便开始斗法,弟子飞剑之术尚未熟练,情急之下伤了他们,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百里歌林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黎非笑眯眯地先跑去下面了,纪桐周若有所思地摩挲那只紫玉蟋蟀,刚从她怀中取出,它甚至还是温热的。他缓缓将这只蟋蟀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极淡的异香附着其上,勾魂摄魄。
他这个弟子性子与胡嘉平截然不同,素来稳妥,从来没什么事叫他操心过,他相信他绝不至于无缘无故出手伤人。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因为抢夺妖朱果伤人,那也必然是无心之过,金行仙法无坚不摧,弟子切磋难免有个闪失,他一向是个护短的师父,雷修远还是他心爱弟子,这个错他说什么也要替他护下来。
他抬眼,忽然望见雷修远抱着胳膊倚在对面的回廊上。他们无须像女人那样说很多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能懂得对方的目的。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永远比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要多。
广微真人出乎意料地和颜悦色,温言问:“你与龙名座的几位弟子可是发生了什么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