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一阵恍惚,迷迷糊糊地,只觉仿佛确实一直和他住在青丘一般。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袖子,抬头怔怔看他,浓密漆黑的长发,挺直的鼻梁,清癯的脸庞,还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面上的神情总有些傲然,生人勿进的味道,像一只孤傲的鹤。
然而浓雾已经散开,方才被浓雾吞噬的所有人忽然都出现在周围,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她的秘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黎非惊恐万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心底最恐惧、最想隐藏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们全部在看着她,歌林、纪桐周、叶烨、唱月……他们的眼神都那么陌生,像看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异类。
手刚放在柴门上,这扇门忽然被屋中人打开了,出乎意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雷修远,他穿着一袭布衣,长发披散,藏着雾气般的双眸温柔含笑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柔声道:“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眼前一片模糊,连连后退,后背忽然撞上一个人,那个人忽然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她。
她眼怔怔看着紧闭的柴门,如果在这里打开这扇门,能看到师父吗?她像中了邪一样,无法自抑,慢慢走到木屋的柴门前,屋内有烛火在跳跃——有人在,真的是师父?
“不要怕。”他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吐息喷在耳廓,“有我在。”
黎非又是迷惘又是惊骇,她急急四处张望,这里是青丘?!她和师父住的那个朴素又简陋的小院?!她怎么回到这边了?!
黎非失魂落魄地回头,雷修远正含笑凝视自己,她像是在扑天涛地的狂浪中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畏惧又依赖地蜷缩在他怀中。
浓雾终于彻底散开,但见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深秋傍晚冰冷的风拂过脸庞,漫山遍野枫叶已红,起伏山峦鲜红与老黄交织,仿若斑斓锦缎。
“帮帮我,修远!”黎非祈求地唤着他。
他这个人,一向眼高于顶,从没见他对其他女子假以辞色过,应该、应该不至于被那些衣衫半褪的女人诱惑吧?黎非的理智清清楚楚地明白雷修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的感情一牵扯到他,就乱套了。
雷修远却轻轻推开她,他温柔的笑渐渐变得讥诮尖刻,低声道:“你这个异类,我怎会真的喜欢你?”
一想到雷修远,她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坠下去了,禁不住停下脚步。
黎非眼怔怔地看着他,周围无数嘲笑声,唾骂声,愤恨声,像潮水一样要将她吞噬,让她窒息。
雾好像渐渐散开了一些,黎非快步向前走去,高声叫着同伴们的名字。歌林和她一样,估计不会被**迷惑,不过他们组剩下的都是男人。叶烨对唱月倾心专一,大概也没事;陆离看上去严肃正经,但愿他没事;纪桐周身为金尊玉贵的王爷,想必见过无数美女,那些看不见脸的女人应该不至于让王爷魂不守舍;雷修远……
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按在她额头上,紧跟着重重拍在她脸上,疼痛让她猛然一惊,霎时间诸般荒诞不经的幻象潮水般消失,黎非大口喘息,身体被人粗鲁地一把抱起,她惊恐地仰头,对上雷修远焦急的双眸,他额上满是汗水,见她醒了,他瞬间露出一丝欣慰神情。
黎非忽觉一阵好笑,她又不是男的,对这些**自然全无兴趣,这蛊惑人心的凶兽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她挥袖放出离火术,一时间火光大盛,那些**女子顷刻间消失,连带着那虚幻飘渺的女子歌声也消失了。
“这是凶兽蜃,喷吐雾气制造幻象,以此吸收人的精气。”雷修远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极低,滚烫的吐息再一次喷在她耳畔,黎非只觉悚然,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急忙躲开。
回答她的只有那一阵阵飘渺虚幻的歌声,身边暗香浮动,许多**女子摇曳生姿地舞蹈着,黎非伸手去推去抓,却碰不到她们,虽然有香气,仿佛近在眼前,可她们却是虚幻的。
心有余悸地打量四周,却见浓雾中无数弟子都躺在地上仿若熟睡一般,那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有生命一样,钻入每一个弟子的七窍中。
黎非下意识上了两层铜墙术,四处打量,一面叫:“修远?歌林?你们在吗?”
葱葱郁郁的小岛悬浮在头顶数丈处,若有若无的浓白雾气从上面不停歇地溢出。
浓厚的白雾遮蔽了视线,原本在身边的人影好像都忽然消失了。
她已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白光笼罩。她想要站起,腾云离开这里,可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黎非艰难地挣脱开雷修远的双臂,费力朝前爬了数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