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又被他滔滔不绝的话说得一愣一愣地，停了半天，才小声道：“意思你还是要时不时沉睡？”
他堂堂千年九尾狐，先是每十日才能醒一次，现出的体型也细小无比，委实狼狈至极，现如今眼看要恢复往日巨大狐妖的风采，却被横插一脚，个中滋味，岂是千言万语的骂人话能说尽的？
“我倒宁可一直睡下去！”日炎怒视她，“为什么突然爆发本源灵气？！你不怕被众仙家发现把你剁成一片片的么！”
“五年你个大头鬼！”九尾狐一下子站起，九条长尾激动地甩来甩去，“今天你本源灵气爆发，把我惊醒了！本来还需两个月才能彻底吸收妖气，这下好了！如今妖气动荡，无法控制，半点规律也无，鬼知道多久醒一次！当初就不该附在你这蠢货身上！”
黎非茫然：“本源灵气？”
她茫然抬头：“你睡了五年还没睡出实体？”
“少废话！周围十里都被你的本源灵气净化了！别给我装不知道！”
“日炎！”她激动地叫了一声，朝他毛茸茸巨大的身体上扑去，结果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扑了个空，险些摔个狗吃屎。
那些白光是本源灵气？就是她特殊体质的缘故？黎非疲惫地合上眼，又睁开，勉强笑了笑：“日炎，我们不说这个，我不想知道。”
黎非又被骂得一愣一愣地，有多久没见到这只狐狸了？又有多久没人骂她蠢货了？此时骤然听到，她心中竟有千般感慨。
日炎瞪圆了眼睛，忽地狂笑起来：“不想知道？在你们人来说，你如今也算半个大人了，到了可以知道的时候，你却又不想知道？哈哈哈！老子要被笑死了！这就是人！脆弱！善变！你早晚死在这个上头！”
这只狐狸忽然开始破口大骂：“你这蠢货只会误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附在你这蠢货身上就没遇过什么好事！”
黎非发了一会儿呆，眼中忽然充满泪水，低声道：“我不想知道，不要告诉我。”
刚才不是做梦？原来是真的？他怎么这么大了？
这只狐狸终于不说话了，巨大的身体缓缓伏下来，九条长尾款款摇曳，良久，他突然开口：“那小子居然与你在一处？”
“……日炎？”
黎非疑惑：“那小子？是说雷修远？”
一个熟悉又沙哑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黎非一个激灵，正对上日炎狭长惨绿的眼，这双充满灵性的巨大双眼此刻饱含怒意，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鬼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是那阴坏阴坏的小鬼！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你与谁男欢女爱不好，非要与他！”
“男欢女爱结束了？”
黎非见他这话说得大有恚怒，好似老丈人看不上女婿似的，倒不由乐了：“他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还有啊，什么男欢女爱，你会不会用词啊？”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被人知道自己的真相，她会失去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失去那些温暖的人心，这是她心底深处最恐惧的事。
日炎双眼微微眯起，不知想些什么，忽道：“这大概也是天意……也罢，不谈这个，你为什么突然爆发本源灵气？我看此地妖气众多，莫非是什么仙家门派的试炼场所？”
海外千洲万岛异民……她忽然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像是想把自己所有秘密都藏起来那样，紧紧抱着。
这只狐狸睡了五年，不知道的事太多了，黎非兴致勃勃地把五年里发生的各种有趣事一件件说给他听，他的大耳朵不停晃，听到最后反倒冷笑：“人心难测，今日对你好，他日兴许就要啃你骨，食你肉！你这蠢货还是那么天真！”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修行弟子，努力修行，最后成仙，报答那些给予她各种温暖的人。可她终究是个异类，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栗烈谷封印地那座殿宇，如今竟让她隐隐约约有十分熟悉怀念的感觉。
这句话刚好触动黎非的心事，她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为何，她十分不愿去想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心底宁愿它没发生过，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想了解。如果不去想，她就还是那个普通又有点特殊的修行弟子。
日炎忽然起身，淡道：“既然进了无月廷，便好好修行吧，你如今灵气大盛，必然有所成就，我去也。”
眼看月上中天，林中万籁俱寂，黎非忽然长叹一声。
这么快就又要睡了？他睡了五年还没睡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