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一瞬的安静,叶知秋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比此刻坐在房间里隔着玻璃听到的声音要更大,也要更直接。
“你在外面?”叶知秋问,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时间。
“嗯。”秦见鶴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的嗓音低而沉,虽然只是很淡的一声,却瞬间便将外面杂乱的风雨声隔了开去。
像是就在耳边一样,那道声音不轻不重地敲在了叶知秋的耳膜上。
叶知秋微微怔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刚从公司出来,”秦见鶴又说,“正等李叔开车过来。”
“哦。”叶知秋应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其实也有注意到,秦见鶴平时出行并不总让李叔接送的。
大部分时候,如果李叔出现,要么是他工作量极大需要休息的时候,要么是需要外出应酬的时候。
虽然也并不全是如此,但叶知秋还是开口问道:“晚上有应酬吗?”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
不说这个时间,早过了正规应酬的点了,而且,还好像他格外关注了解秦见鹤一般。
下意识地,叶知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缓解掉自己那一点轻微的尴尬。
果然,秦见鶴那边笑了一声。
“不算应酬,”他说,“任之他们约着出去喝一杯。”
“嗯。”不自觉地,叶知秋眼底浮起点笑意来,随即,他听到对面开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秦见鶴身边的环境安静了下来。
“我上车了。”他对他说,听起来倒像是小朋友在向家长报备一样。
不自觉地,叶知秋再次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那你去吧。”他说,“我也在收拾东西。”
“后天就在新居住了吗?”秦见鶴说,“给你准备了点乔迁礼物,看什么时候方便送过去。”
不等叶知秋说话,他又补充了句,“都不贵,很日常的东西。”
他这样说,叶知秋倒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嗯。”他笑着说,“不过你要晚点过来,我朋友们可能都会在。”
“好。”秦见鶴也笑,“等他们都走了,我偷偷过来。”
叶知秋:“……”
他抿了抿唇,片刻后还是不自觉笑了一声,随后,电话两侧便安静了下来。
风雨声隐隐约约,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敲在耳畔,也像洒在了心里。
细细密密的,无孔不入。
“那你收拾东西。”秦见鶴说,“后天晚上见。”
挂了电话,叶知秋安静片刻,才又重新垂眼,从头开始翻蓝月的相册。
只有几张而已。
大概年份久了,翻得次数又多,所以大都已经发黄褪色。
是时候该去找人去翻新一下了,叶知秋想。
随后,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蓝月的死因上去。
是单纯的产后抑郁,还是有人在这个基础上又加了一把火,偷偷推了她一把?
有过上一世的经历,叶知秋比谁都清楚,对任何人来说,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死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即便上一世,他已经深度抑郁,每天活得行尸走肉一般,每每躲去阳台抽烟时都会难以克制地生出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可最终,却也没有一次真的跳下去过。
更不用说蓝月。
不说她这么温柔爱笑,一看就是那种性格极好的女孩子。
只说蓝桦之前和他提过的,他出生时,他过来照顾陪伴她,那时候蓝月都还一切正常。
蓝桦说,她和普通的新手妈妈没有什么不同。
那时候,她正沉浸在人生新的角色之中。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两三个月后就会自杀?
而且,两三个月的婴儿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作为一个“沉浸”于自己人生新角色中的妈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就丢下自己正嗷嗷待哺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让他从此无依无靠,遭受命运那么残酷的摆布?
除非,她真的遇到了让她绝望到再也看不到未来与希望的事情。
这件事情,回头看或许未必很大,但在产后激素变化的影响下,未必就不能把她推入绝路。
叶知秋点了支烟,眉心紧蹙着一口口抽下去。
直到烟灰掉落在照片上,他才猛地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去拂开。
烟灰的温度很高,但所幸,并没有将照片烫伤。
叶知秋松了口气,抬手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
这些事情,他其实不是第一次想了,准确来说,他已经想过千千万万遍。
但时间太久远了,他已经很难再找到过去的那些痕迹。
叶知秋垂眸抿唇,好一会儿才将相册合起来。
他起身,小心地将相册收进行李箱的夹层里,随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