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遇到底是能把半死不活的沈氏拎起来的人。
在生意场上,他也擅长戳人的软肋。
戳完之后,便又放缓了语气,诚恳道:“沈家是对不起陆燃,从今天开始,沈家会给陆燃他应有的一切。”
说到着,他又顿了顿,道:“您最开始提起的事,不会再发生。”
纪旻已经平静下来。
虽说沈星遇的确踩中了他最在意的点,并且看出他对陆燃的重视,事事从陆燃的角度出发,试图说服他。
但这些话术都是纪旻玩剩下的东西,并不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他抬头,看向沈星遇,问:“这些事你怎么保证?”
沈星遇一顿。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纪旻却抬手阻住了他的话。
并笑道:“在沈家,你自己的尊严你都无法保证,让我怎么相信你能护着他?”
沈星遇微僵。
但他很快便平静道:“我的尊严并不重要,沈家的尊严才重要。”
紧接着又步步紧逼。
他凝视着纪旻,道:“纪前辈,您是讲规矩的人。陆燃才十九岁,又和顾家有婚约,他现在住在纪家,不合适。”
沈星遇扬眉:“还是说,纪家有和沈家联姻的意思?”
如果换个男人,沈星遇并不敢说这句话。
这话像个台阶,说不定对方就顺理成章地应了。
结果便是他不仅接不走陆燃,还白白把自己弟弟送出去。
但纪旻不会。
这个男人极度冷静,便不会被别人的言语冲昏头脑,放下自己心中的考量。
问出这句话,也是因为沈星遇看出来,纪旻是真对陆燃上了心。
并非上位者对宠物的狎玩,而是实实在在的爱护。
看出这份爱护,沈星遇也微松了口气。
这样陆燃就算回了沈家,有纪旻照看着,沈鸿源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同时也因为这份爱护,所以沈星遇知道,纪旻不会随便说出“婚约”的承诺。
因为越是爱护一个人,便越不舍得他一辈子和个残废待在一起。
果然纪旻并没有应声。
沈星遇再接再厉:“我并不想让我弟弟遭受那些流言蜚语。”
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人敢传纪旻的流言。
纪旻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头望向沈星遇,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是以一个校友的身份,还是以陆燃哥哥的身份。”
沈星遇拿不准纪旻为什么问这个,只道:“我当然是陆燃的哥哥。”
纪旻讽笑:“你配吗?”
仅仅三个字,却让沈星遇一时哽住。
如果是沈鸿源,这会儿会恼羞成怒。
沈夫人更会直接发疯。
但沈星遇在谈判中,并不是会被情感左右的人。
立刻便道:“他是我弟弟,这是客观事实。”
纪旻却笑了。
“弟弟?”他抬头,目光仿佛看透一切,“你来找我也好,说这些话也好,是因为陆燃是你弟弟?”
“沈星遇,别自欺欺人了。”
纪旻叹道,“你只是把陆燃当做沈家这个羊圈里的羊,而你是沈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牧羊犬,发现羊跑了当然要带回去。”
“至于这羊带回去,是继续养着,还是杀了、买了,要看主人的打算,你这只牧羊犬并没有置喙的权利。”
一切掩饰被毫不留情地戳破,沈星遇抿紧了唇。
谈判一时陷入了僵持。
远处,陆燃玩了会儿高尔夫,觉得没意思。
便频频抬头往纪旻那边看。
见状,陈管家笑道:“看什么呢?累了就陪我这个老人家坐坐,喝点茶。”
他话落。
纪旻那边却有一辆高尔夫小车路过。
看到那辆车,刚刚还呆在原地的陆燃,突然抛下球杆,朝纪旻那边快速跑了过去。
陈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再抬起头,陆燃已经跑了一百多米远。
高尔夫车驶来,经过,又远离。
纪旻也看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少年。
他微愣,讶异地问:“怎么跑成这个样子。”
陆燃喘着气,话还没来得及说,便一下站到纪旻的轮椅后。
扯着轮椅猛地后退。
直退到距离沈星遇十几米远的距离才罢休。
这小孩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真用起力气来,有种豁出去命都不要的劲头。
纪旻的轮椅被他扯得都微微后仰。
这场面突然变得有点滑稽。
沈星遇看到这避自己如同避瘟神的样子,也默了默。
陆燃这才想起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喘着气,指着沈星遇,振振有词道:“离他远一点,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蟑螂,万一飞过来怎么办!”
沈星遇:“……”
纪旻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侧身去看身后的少年。
这样一看,才发现身后的人看起来气势汹汹。
但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急速奔跑的原因,还是因为拖他轮椅的原因。
少年两只手连带着小臂,还在细细地发着抖。
纪旻顿时皱眉,伸手扯了少年的手臂,握在掌心里。
那边陈管家牵着大黄也走过来了。
纪旻调转轮椅,带着陆燃回到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