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戎很少笑,他面部轮廓其实非常冷硬凌厉,光看面相就让人觉得凶悍不好相处,这样笑起来,那股子凌厉倒是少了很多,变成了一种很难以言喻的、充满了荷尔蒙的俊美。
姜岁轻哼一身,迟戎又说:“你要是能回城里,还是跟你哥哥姐姐们一起住?”
早先姜爸姜妈还在的时候,姜家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后来孩子们大了,尤其是两个姐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就挤得不行了,姜岁离开家里的时候,那小小的工人安置房里就已经挤了大哥一家四口人,二哥一家还有姐姐,除开姜岁,拢共算起来也有七口人在那里面住着。
就算是能回城,估计也没有姜岁的地儿。
于是他摇摇头,忽然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迟戎拍拍他肩膀,沉声道:“难过什么,以后不跟他们住,跟我住,从今后你就是我家里的人。”
姜岁仰起头看着他,并没有被感动到,而是说:“养我很费钱的。”
从前哥哥姐姐就老是抱怨他能花钱,觉得他应该投生到那大地主家里去做少爷,这当然不是什么好话,毕竟地主的下场谁不知道?
“没事。”迟戎道:“哥可以挣钱。”
姜岁盯着他一会儿,忽然说:“你闭上眼睛。”
迟戎也没问为什么,顺从的闭上眼睛,又听见姜岁说:“张嘴。”
嘴里被塞进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迟戎下意识一舔,甜甜的奶味儿在整个口腔弥散,原来是颗奶糖。
姜岁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给你吃一颗。”
迟戎问:“你哪儿来的糖?”
“那资产阶级少爷给的。”姜岁背着手得意洋洋:“我帮了他天大的忙,这是他给我的谢礼,他还额外给了我一颗巧克力,可好吃了。”
迟戎眉头越皱越紧,抿唇没说话,等姜岁去看锅里的饭好了没时,忽然听见迟戎说:“以后我会给你买吃不完的奶糖还有那什么巧力。”
“是巧克力。”姜岁说:“吃不完的奶糖还是算了吧,糖吃多了要蛀牙的,还是先吃吃今天的回锅肉吧。”
蒜苗回锅肉是迟戎的拿手菜,做的特别好,章晨不管跑去哪里野,饭点都是一定要回来的,原因也简单,那就是迟戎做的饭一定是整个梅岗生产队最丰盛的,几乎顿顿都有肉。
第二天姜岁跟在迟戎身边敷衍的割稻谷时,听人议论说裘源也不知道被谁套麻袋打了一顿,对方下手黑的不行,给人揍得鼻青脸肿,裘源首先就怀疑是景长翎干的,但是他挨打那会儿景长翎正在知青点跟何秋菊谈心呢——此人声称自己被裘源诬陷后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必须得找人唠唠才能好。
姜岁一听就知道这事儿不是景长翎亲自干的也跟景长翎脱不开关系,毕竟那位大少爷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要是他不搞裘源,姜岁才觉得不对劲呢。
“在想什么?”迟戎压了压姜岁的帽檐,即便有帽子遮着,姜岁的脸还是被晒红了,看看周边一起上工的人都离得远,他就干脆带着姜岁到了树荫底下,让他就在这里待着,别下地了。
“我在想有人要倒霉了。”姜岁眯起眼睛,“我在这里待着,王老九不会找我麻烦吗?”
迟戎:“他不敢查我。”
姜岁:“那我离开会儿成不?”
“去哪儿?”
姜岁撒了个小小的谎:“去找章晨。”
姜岁当然不是去找章晨的,而是去找了景长翎。
景长翎因为家里成分问题,即便到了乡下也一直被针对,他一个人分到了一大片田,到现在也就割了十分之一不到,景大少爷倒是很有闲情逸趣的在斗蛐蛐儿。
看见姜岁过来,景长翎坐直了身体,抬起眼睫道:“小同志,来看我笑话?”
姜岁道:“你的笑话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不是让人打了裘源一顿?”
景长翎:“小同志,没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污蔑同志可是很不利于团结的。”
姜岁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绝对是你收买了人,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等会儿你这片田还会有人来帮你割吧?”
景长翎:“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岁伸出手:“再给我一颗巧克力,这件事我就帮你保密,不然我就告到大队里去。”
第一次做这种勒索人的勾当姜岁还有点不习惯,但是面对景长翎这个大流氓,姜岁的心理负担要小很多,这臭流氓舔他舌头,他要颗巧克力怎么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啊。”景长翎把草帽盖到头上,道:“行啊,今晚上你来找我。”
姜岁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疑心有诈,但是一想心虚的人应该是景长翎才对,他怕什么,于是挺志得意满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