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岁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没底,毕竟迟戎是那种一看就很凶的人,本来他和章晨一起住进迟家,已经很给迟戎添麻烦了,现在还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实在是有点过分。
小时候哥哥姐姐们总是抱团在一起,即便是在一张床上睡,也要将地盘划分的泾渭分明,姜岁分到了小小一块地方,只能羡慕的看着他们打闹,要是半夜里做了噩梦太害怕把哥哥摇醒,那他一定会被哥哥骂个狗血淋头。
他不知道迟戎会不会也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要是迟戎骂他……那他就在心里偷偷骂回去好了。
迟戎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
姜岁解释道:“章晨呼噜声太大了,我又叫不醒他……”
“嗯。” 迟戎只是应了一声,道:“等会儿。”
他没让姜岁立刻进去,而是收拾了什么东西,姜岁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迟戎重新出来,拉开了房门,道:“进来吧。”
姜岁小心的走进去,月光明亮,可见度不算低,白日里他并没有仔细去看迟戎的房间,这会儿才发现里面东西少得可怜,也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墙边放着排柜子,上面则是些暖水壶搪瓷杯什么的,还有几本泛黄的、非常破旧的小学教材。
迟戎似乎新换了床单,深山的夏天夜里还是凉,迟戎拿了床小毯子给姜岁,红艳艳的,上面的花纹是花开富贵,还怪喜庆的。
“盖这个。”迟戎说。
姜岁点点头,迟戎便径直在床外侧睡下了,这是张双人床,对姜岁来说不算小,但迟戎躺下,瞬间就衬的像是一张单人床了,一个人就能占三分之二的位置,更别说床还挨着墙壁,姜岁想要睡进去,就得从迟戎身上跨过去。
他在床边纠结了几秒,脱掉鞋爬上床,小心的从迟戎身上翻过去,尽量不碰到他,谁知道他刚把膝盖放下去,就感觉跪进了一个洞里,顿时整个身体都往下摔去,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迟戎腰上。
迟铁牛这人真是人如其名,浑身硬的跟铁似的,姜岁痛的眼睛里冒泪花,一时间爬不起来,迟戎将人捞起来看了看他的脸,发现额头鼻尖和下巴红成一片,看起来是撞的狠了。
“忘了跟你说,床板断了一根,我还没来得及修。”迟戎声音沉稳冷静,伸手给姜岁揉了揉额头,“痛得厉害?要不要上点药酒?”
姜岁原本已经缓过劲儿了来了,结果被迟戎那布满了厚茧的手一揉,顿时痛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迟戎身上哭的哼哼唧唧。
迟戎:“……”
不至于吧?
姜岁脸小,迟戎一只手就能完全盖住,感觉到温热的眼泪落进手心,迟戎迟疑道:“我点个灯看看?”
“我没事,”姜岁闷声说,他怕自己事情太多迟戎就不肯收留他了,只是撞了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好,他从迟戎身上爬下去,盖好自己的小毯子,道:“哥,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工呢。”
迟戎嗯了声,但他当了二十来年的单身汉,家里就他一个人,自己睡都习惯了,骤然身边多了个人,还是个又香又软的人,实在是很难习惯。
硬撑了许久还是没能睡着,迟戎翻了个身,鼻尖正好压在姜岁柔软的黑发上,也不知道这小知青用什么洗的头,泛着幽幽淡淡的香气,直往人心窝子里钻。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姜岁一截白皙如雪的后脖颈,收束进衣领里,又长又漂亮,迟戎想起林大婶说姜岁皮肤白的跟新磨出来的面粉似的,这会儿他却觉得还是不一样的,毕竟面粉是死寂的冷白,姜岁却白里还透着粉,一时半会让迟戎想不出来什么形容词。
这就吃了没文化的亏,要是他多上两年学,哪至于连个好听话都想不出来。
忽然小知青又翻过身,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有人,伸出手来就抱住了迟戎的胳膊,还用柔软细嫩的脸颊轻轻蹭了蹭,迟戎浑身僵住。
那简直跟嫩豆腐也没什么区别了,迟戎都觉得他蹭这两下会把自己的皮肤给揉皱了。
姜岁似乎是在喃喃说着什么,迟戎屏住呼吸去听。
原来是在又软和又委屈的叫妈妈。
迟戎被他抱着胳膊叫妈,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要他抱着做了噩梦的人哄是不可能的,但是到底也没有推开他。
第二天姜岁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摸了摸旁边的被单,也是凉的,看来迟戎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
姜岁打了个哈欠,其实他没怎么睡醒,但是惦记着今天是第一天上工,还是艰难的爬了起来,他刚进灶房,就见迟戎已经在里面了,章晨也睡眼惺忪的从房里出来,含糊不清的问:“姜岁?你怎么起这么早?”
想起昨晚上那震天动地的呼噜声姜岁心里都来气,懒得搭理章晨,章晨也不在意,径自去舀了瓢凉水出来,往脸上一撩,顿时清醒了许多,见姜岁站在旁边,道:“麻烦牙粉递我一下……你怎么不洗脸?”
姜岁还没说完,就见迟戎拿着盆从灶头的鼎罐里舀了热水,放在了洗脸架上,对姜岁道:“来洗。”
章晨立刻哇呀呀的叫:“迟哥你怎么这么偏心啊,姜岁有热水,我就只能用凉水?”
迟戎:“你又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