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继续说下去,这次的咨询时间已然告罄,白医生该下班了,即使是讲故事,也不应该占据他人的休息时间。
我知道,其实我很幸运,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奋不顾身的那一天,如愿见到了仇郁清的祖父母。
那是一对慈祥而又颇具威严的夫妇,他们是当时仇氏集团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也是为数不多,愿意关心仇郁清情况的家人了。
站起身,我本打算就此离去,“哎,等等……这次的故事,总觉得没头没尾的。”可白医生叫住了我,紧接着又说恰好到了中午,不如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笑了笑,知道她是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也对,毕竟是仇家的秘辛,就算放在现在,也是重磅级的新闻八卦。
难得白医生这样热情,这次的约饭,我自是点头同意。
虽然与此同时胸腔处传来闷闷的痛感,陡然间意识到了另一个残忍的真相,我的身体正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叫嚣着崩溃。
“解了他的围,我自认为也算大功一件,于是在中考结束当,我同仇郁清说出了……类似于告白的话。”落座,知道白医生关心的究竟是什么,不欲拖泥带水,我就这样将这一残忍的事实道出:“他当然拒绝了我,那时候的他,讨厌我是绝对是真心的。”
因为真相揭晓,仇父与家中保姆的苟且之事也在那样讽刺的局面下败露,在仇老先生的震怒中,舒琳琳的母亲赖淑芬,也失去了唯一的工作。
仇老先生质问,当年仇郁清的母亲病发身亡,是不是就有仇父当着她的面同自家保姆苟且的缘故。
仇父只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算是默认了,早不满于父母的包办婚姻多时,科学家又怎么样?恩人的女儿又如何?既不愿放权给他,那么他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手中的资源尽情挥霍。
这也是那昏庸懦弱的仇父,唯一能够宣泄以求反抗的方法了。
只是苦了仇郁清,身为仇家的正统继承人,却只能被父亲的情人欺压摆弄。
赖淑芬总一心认为着,反正仇家迟早都是仇玉宁的囊中之物,所以她只需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他,便万事大吉了。
仇郁清不会说话的,她也知道他早就一心求死了,她本没什么好怕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仇郁清班上的同学竟会那样没有眼色。
而我,那个只知道跟风,总是人云亦云胆怯懦弱的我,却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变成了战胜恶魔的英雄。
英雄是应当向被解救的“公主”示爱的,公主一定会感动,然后接受英雄的所有……包括他的曾经,那些不算美好的过往。
小孩子总是心存幻想,而年少的裴森也总是忘了,仇郁清压根不是什么“公主”。
他是王子才对,落难的王子,被解救的王子,当王子恢复身份重新回到大众面前,他收到的往往不是求婚的信号,而是万众瞩目的欢呼。
上述这些,能够十分恰当地将仇郁清在学校内的最后一个学期描述。
“其实当时我那么做,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还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挺喜欢你的。”无比俗套的示好,自身份公布,这样的对白大概早就在仇郁清的面前上演过无数次了,但那时的我心存幻想,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特殊?或许的确特殊吧……哈哈,我忘了仇郁清是王子,而重新获得力量的王子,在故事里,又总会怎么做呢?
对,没错,是复仇,是彻头彻尾的复仇,我要是早一点认识到这些就好了,如果在仇郁清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能够明白这一切……就好了。
“……喜欢?这是你讨要的谢礼么?”下巴微抬,仇郁清的眼眸是漆黑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仇郁清露出笑容。
“你以为你救了我?裴森……你好笨,你应该求我不害你才对。”
那微笑是淬了毒的。
像是诅咒。
我母亲死了,在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顾鑫没有考上高中,说是要早早地混社会去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跟仇郁清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那种无力的疼痛,那种发自内心的惧怕,是无法掩盖的。
妈妈死于慢性疾病,因为我家工厂运行时总会带出废烟,而她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魔。
妈妈的去世近乎掏空了爸爸的心神,他开始酗酒,整天整日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打游戏,房门也不出。
原本营收不错的厂子,在那之后不久便倒闭了。
记忆是新鲜的,然而它却连带着当日那陈旧的痛苦,加倍地向我返还过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原来在很久之前的童年,我也是有一个温暖的家的。
我究竟是做了英雄,还是将恶魔自囚笼里放出?
在极度压抑的时候,我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但我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跟仇郁清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