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潭在失去意识前一秒,终于发现,自己听见的声音竟然不是幻觉。
千军万马杀气冲天地奔腾而来,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穿梭在巍峨的山脉之中,画面变得尤为壮观。
他看见军队最前方,带头冲锋陷阵的那个身影,是销声匿迹了许久的费慎。
刹那间,刚才仿佛被屏蔽了一样的痛觉,突然不管不顾地强烈苏醒过来。
何潭大口喘着粗气,心里石头落地那一秒,吐着鲜血晕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的,感官变得十分朦胧,只觉得自己身上禁锢突然松了,无力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一句一句,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何潭想回应却做不到,身体宛如掉进了海水中浮浮沉沉,意识彻底陷入昏暗。
凌迟与虐杀意外中止,费慎带着科谟军杀上了高台,两军近身作战,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
谢掩风抱着何潭,强忍身上彻骨的疼痛,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躲去了一个架子后面。
他将何潭平放在地,擦了擦对方口鼻处的鲜血,又擦了擦自己的,目光落进厮杀激烈的战场,搜寻着胡自新和乔朔的身影。
眼前有无数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接二连三的人倒下,场面已经分不清敌我。
半晌,谢掩风余光瞥见一个身穿中将军服的男人,正在地上艰难爬行,是胡自新。
他双眼血肉模糊,已然看不见了,四肢颤巍地爬起来,可又因支撑不住多次倒下,曾经作为杰出将领的威严风范,全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是整张脸都不堪入目,死得毫无尊严的少将乔朔。
谢掩风咽下喉咙里腥苦的铁锈味,弯身避开激烈的战火,穿过尸堆去到胡自新身边,想把他一起带走。
有个叛乱军被一脚踹过来,刚好摔在谢掩风跟前。
叛乱军举枪要杀他,头顶一柄三棱军刺落下,瞬间扎穿叛乱军额心,猛地将他钉在了地上。
一只手伸到眼前,谢掩风抬头,看见了费慎充满肃杀之气的脸。
对方一身军绿色特种作战服,衣服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犹如索命修罗一般立在那,却让人看一眼就无比安心。
他搭住那只手站起来,低声道了谢。
费慎把胡自新也扶起来,交到谢掩风手中,说:“往山下走,有人接应你们。”
几个人全是伤患,为避免意外发生,费慎又叫了个小将出列,护送他们下山。
做完这些,再次一头扎进了惊险的战场当中。
被护送下山后的谢掩风发现,费慎没带多少人来,大致估算没有忏摩的叛乱军多,这场交战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如预料的那样,他们下山后没多久,费慎就选择撤退来汇合了。
换句话说,是忏摩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让科谟军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所以放弃纠缠逃之夭夭。
可因为赶来的时间晚了点,现场只救下了不到一半的人,还都是些奄奄一息的伤患。
突袭作战只能用于救急,如若后续兵力跟不上,等到叛乱军反应过来,他们会再一次陷入困局。
费慎当机立断,下令让全军立刻撤出晋山台,并不打算将地盘抢回来。
此举却让谢掩风忧心忡忡。
因为席未渊率军攻打五座城的同时,另外三个叛乱组织也在进攻科谟。
现下的边境就如同龙潭虎穴,大部队一旦深入,进退维谷间必然又是一番血战,更何况他们仍旧处于战力与人数的劣势方,情况将会十分严峻。
正当谢掩风强行打起精神,看着费慎带领军队越过边境线,心神不定担忧着待会儿的处境时,他们与另一支大部队面对面遇上了。
谢掩风心神一紧,眼神登时狠厉了几分。
心里连战死的准备都做好了,未料一转眼,他竟眼睁睁看着费慎,与对方的头领握上了手。
双方简单交流几句,两边部队汇合,继而一前一后朝着原路出发。
见此情形,谢掩风脸上神色变了好几番,刚才护送他们下山的那位小将,低声给他解释了一句。
“是北图塔的新头领,姚睿。”
闻言,谢掩风如同醍醐灌顶,前后线索霎时联系了起来。
前几天他忽然收到一条邵揽余的通讯,对方告诉他刘水淼已死,北图塔换了头领,并叮嘱他万事小心。
由于长时间待在维冈,谢掩风对柏苏和科谟的事情,得知的不那么及时。
现在想来,邵揽余和费慎多半是成功策反了北图塔,让对方在这个关键时刻倒戈,出其不意将了席未渊一军。
亦或是还有种可能,这位新上任的姚睿,是早就安插在北图塔里的卧底。
否则身为无恶不作的叛乱组织,应该不至于这么轻易就反水。
想清楚事情缘由,谢掩风如履薄冰的心放了大半,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