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星稀,整栋别院万籁俱寂。
邵揽余少见的有些失眠,饶是他睡眠深度一向较浅,入睡如此困难的情况还是不常见,约莫是晚上多喝了两杯茶的缘故。
坐起上半身,打开房间一盏壁灯,他想去阳台上透口气,余光出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只香囊。
邵揽余下床的动作顿了顿,香囊拿到手中,扯松了袋口系紧的拉绳。
里面的荼蘼花香料变得有些干瘪,细碎的花瓣皱皱巴巴,唯余一股淡到不能再淡的香味。
吃完午餐回来后,他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香囊里除了这些看上去很陈旧的香料,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
一堆随时可以扔掉的垃圾,费慎却说是他最大的秘密。
邵揽余抽紧拉绳,将香囊重新放回床头柜。
起身之余,又莫名停留几秒,最终拎起这碍眼的玩意儿扔到了枕头底下。
做完一系列白忙活的动作,邵揽余一摸墙上感应器,阳台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深夜气温偏低,站在阳台上明显能感觉到浸入皮肤的凉意。
邵揽余找了件外套随意披着,手臂搭住玻璃栏杆,视线穿透浓郁的夜色,徐徐落到楼下前院。
前院挂了两盏夜灯,温和的暖色光散开,将沉沉暮夜照得静谧怡然。
光线大片铺洒在地,里面悄悄藏了月亮与花瓣的影子,形成一幅美好安逸的画面。
舒适的夜景蓦地被一道黑影闯入,画面有了缺口,将这份静谧泄露了出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现身前院,站在几株生机勃勃的绿植盆栽前,揪下其中一片茎叶,放鼻尖闻了闻。
男人穿着随性,头顶的黑发略显凌乱,多半也是睡不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那片茎叶被他用指尖捻开,放进嘴里,而后又一把扯了更多下来。
邵揽余观望了几秒,离开阳台,转身下了楼。
费慎将扯下来的茎叶掰成一段一段,拎出一张长方形薄纸片,茎叶放在纸片中间,最后卷成了香烟状。
尾部用打火机点燃,含进双唇吸一口,他被呛得咳了两声,心中那股抓挠感终于抚平了些许。
正要再吸第二口,背后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扯坏了遥奶奶的茴香草,准备好明天被她找麻烦。”
这声音来得突然,费慎动作却不见迟疑,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叼着卷起来的茴香草,转了个方向看着来人。
“站远点。”他一扬下巴。
邵揽余注意到对方有意偏头的动作,燃烧的烟雾被风吹向别处,没往自己跟前飘。
他靠近几步,去到那几盆茴香草跟前,稍微检查了下,被扯掉的茎叶不多,一眼看不太出来。
只是这茴香草是遥奶奶的心头好,当初种植时就费了不少功夫,隔三差五便会过来瞧两眼,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烟瘾犯了?”邵揽余背对着人问。
茴香草点燃后的口感和烟草类似,某人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霍霍人家无辜的植物,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费慎没吭声,邵揽余又转回去,看见对方已经把烟掐掉了。
纸片里的茴香草趋于完整,没烧掉多少。
植物水分本就充足,若非用纸片包住引燃,压根都点不着。
手里东西捏成一团,费慎说:“那就留在这,替她打几个月白工赔罪,你觉得怎么样?”
邵揽余越过他,径直走到对面的长椅坐下。
“你还想在这待几个月?”
费慎将那团草扔进垃圾桶,又用浇花的水壶洗了洗手,反问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手上的水甩干净,他跟着一道去长椅边坐下。
“从登船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费慎点到即止,后面的话并未说破,暗指的含义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邵揽余没顺着这件事继续往下讲,而是又把话题拐回到香烟上。
“你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去集市的商店,那里有香烟售卖,别逮着遥奶奶的茴香草薅。”
费慎两条不容忽视的长腿岔开,大爷般的坐姿,冲身边人道:“你看我这样,像是能买得起香烟的人?有饭吃就不错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言语间还隐约带了点怨怼。
如此忍气吞声的模样,越发衬得邵揽余像个拖欠平民工资的无良资本
邵揽余一噎,想发言说点什么澄清一下,又被对方截住。
“放心,我明天就去给遥奶奶道歉赔罪,”费慎拉长音调,“也不会催着你发工资。”
邵揽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