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场雨, 街边花树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被阳光晒得发亮。花枝迎风招展,空气中涌动着芳馨馥郁。
谢知予从糕点铺子出来, 手里提了两盒鲜花饼。
宅子昨日才买下来,除了日常生活中必须用到的,屋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添置。比如装饰用的小摆件, 又比如挂在床帐四角的铃铛。
姜屿出不了门, 只好给他手写了一张清单。谢知予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对他来说,自己住的地方只要不被其他人打扰, 能好好休息就足够了。
不过既然她喜欢, 那便随她去罢。
谢知予单手张开清单看了一眼,上面写的东西都他都按照她的要求一一买全了, 收在芥子袋里。
街市喧闹,人头攒动,商铺鳞次栉比。
路过一家首饰店,谢知予忽然停下步子, 侧身朝店里望去。
南诏人喜爱蝴蝶和银饰, 店内卖的首饰也多以银制为主,其上又雕刻着蝴蝶。
姜屿总梳双螺髻, 像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灵动又活泼。发上也只用丝带绕着, 倒是不曾见她戴过什么发簪。
“公子要不要走进来瞧瞧看?”
首饰店的老板是个长相偏老实的中年女子,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 练就了一身会说话的好本事。
见谢知予在店外站着, 老板脸上立刻挂起揽客时的职业微笑。
“我们是全南诏最好的一家首饰店了,其他店里的首饰花样可都没有我们家的精细好看。你就算不买, 也可以进来看看嘛。”
谢知予在宅子四周都设下了结界,任何活动的物体靠近,甚至一阵风吹过也能感知得到,他并不担心会有人趁他不在联络上姜屿。
“有没有会动的蝴蝶发钗?”
上回在扬州夜市,谢知予便觉得她送宁秋的那支发钗其实也很适合她。虽然有些夸张,像小女孩才会喜欢的样式,不过看着倒是挺可爱,和她很相衬。
“会动的蝴蝶钗么……有的有的!”老板笑眯了眼,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过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领着谢知予往店里走,喊来伙计从底下找出一个红木的小盒。
“公子,你瞧。”老板打开木盒,里面装的正是一支纯银打造的蝴蝶钗。
发钗用了花丝镶嵌的工艺,做工极为精细繁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老板小心将发钗拿在手里,模拟走路时的状态轻轻晃了两下,钗头蝴蝶身体和两条细细的触角也跟着摇晃。
“这支发钗是我们店里资历最老的师傅做的,光打样都用了小半月,整只钗做下来耗费的精力可不少。”
老板是个聪明人,没将话说得太明白,顿了一瞬,又指着店里几款摆出来展示的蝴蝶钗,笑着道:“若客人您不喜欢这个样式,店里还有其他的可以选择。”
“不必,就这支。麻烦替我装起来。”
老板给他报了个数,哪知谢知予半点也没犹豫,爽快地付了银钱。
老板面上当即乐开了花,生怕他反悔,亲自捧着发钗,换了个新的红木小盒装起来。
“公子请容我多问一句,这支发钗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谢知予一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事,可听老板问起时,他却没显出半分不耐,弯起眉眼认真答了。
“是。”
“那公子不妨再买一只耳坠吧?”老板满面笑容地取来一只小巧的圆耳环,纯银制,底端还挂着一颗小银铃,“和这个一并送出去,公子的心上人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南诏有个较为奇怪的习俗,若男子赠送女子耳坠,从来都只是送一只,没有送一对的说法。
送出的耳坠女子要戴在左耳,意味着愿意与男子共度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除此之外,也有男子在女子身上打下记号,将她视为所有物,旁人不可觊觎的意思。
谢知予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他看着那只耳坠犹豫了一瞬,随后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
离开首饰店,谢知予手里拿着耳坠,面上少见的有些忧愁。
姜屿没有耳洞,她又很怕疼,他要怎么让她戴上?
谢知予指尖拨动底端的银铃,听着铃声心思飞转。
才走了没几步,忽然顿住步子。他将耳坠和发钗一并收在怀中,而后又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名带着剑的男子鬼鬼祟祟地从茶摊后面探出脑袋,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刚才突然停下来做什么,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不可能,他又没有回头找我们,停下来应该只是为了整理东西,别大惊小怪的。”
“说的也是,他要走远了,我们快点跟上去。”
两人借着街上攒动的人群做掩护,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谢知予。
直到他走到街道尽头后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
“他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小巷没有通往别处的暗道,正在两人挠头困惑时,本该走在前方的谢知予却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哒、哒、哒”
脚步声愈近,他身上的银饰也随着走动发出清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