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予很小就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没有,也不需要有朋友。
在他眼中,世间所有人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区别, 都是一样的乏味无聊。
但是姜屿与那些人不同,她是特别的,因为她让他觉得足够有趣。
所以他愿意和她做朋友。
虽然没有明说, 可他已经默认了这种关系, 他知道,姜屿也一直都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谢知予见过桑月回受爱之苦折磨的样子,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埋了一颗种子, 日积月累, 他开始不自觉地抵触、厌恶与爱有关的任何东西。
但是姜屿告诉他,爱也分很多种。
谢知予没有爱过人, 也没有被谁用心爱过,他弄不懂这些。
如果朋友之间的关心也能算作是一种爱的话,他想,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方式的爱。
姜屿给他的关心, 对他来说就像是从来没有尝过甜味的小孩在某一天突然得到了一颗糖, 是在以往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甜蜜味道。
但这颗糖并不是他独有的。
除他以外,姜屿还会再分给其他人。
谢知予不曾讨厌过谁, 他的亲生父母,又或是月娘和沈清风, 他都能用一种平静如水的心态去看待他们,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们。
但此刻, 他看着屋内面对面坐着交谈的二人, 心中却忽然升腾而起一股难言的怒意。
宋无絮就像一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肮脏的老鼠,趁他不注意爬进罐子里, 想要偷走他的糖。
尽管他很无耻,可是谢知予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因为姜屿和他只是朋友,和宋无絮却认识了十多年,论关系,他们之间要更亲密得多。
而他才是那个后来者。又该用什么理由去责怪宋无絮呢?
......
谢知予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心中翻涌的怒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慢慢堆积到顶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无边际的酸涩感。
他的眼眸微垂,盯着空气里的灰尘,像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移开视线,终于离开这扇门前,一语不发,回到了自己房中。
*
“我听宁秋说你和谢知予一起去逛夜市了。”
宋无絮看着姜屿,几次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所以是只有你们两个单独出去的吗?”
宋无絮知道谢知予构不成什么威胁,可他仍然觉得不安,尤其自从考核过后姜屿就一直和谢知予在一起,关系亲密,更让他不得不多想。
毕竟修无情道的人只有谢知予。
他虽有耐心慢慢追回姜屿,可若她先变了心,喜欢上别人要怎么办?
宋无絮当然有自知之明,他知晓自己在各方面都远差谢知予一大截,对比之下,他的危机感更强烈了。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觉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逛了一圈夜市回来,姜屿又累又困,眼皮在上下打架,只想快些洗漱完躺倒床上睡觉。
她听着宋无絮的问题,打了个哈欠,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单独出去怎么了,我又不是和他去杀人放火,一起逛个夜市而已,哪里有问题?”
“逛夜市当然没有问题。”
宋无絮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想了想,尽量委婉地提醒:“...可是你不觉得你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吗?”
姜屿原本觉得这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看着宋无絮无比认真的神情,仿佛这就成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于是姜屿仔细思索了一下。
......她和谢知予有走得很近吗?
好像是有一点。
但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她不和他搞好关系,要怎么完成任务?
而且她和谢知予之间如何,与宋无絮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大半夜的被人打扰到休息就有点不爽了,这会儿困意上涌,眼皮直打架,懒得与他多说,随意敷衍了一句。
“随便吧,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姜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在宋无絮看来反倒成了间接肯定的意思。
他顿觉心凉了一大截,有如刀绞,苦涩难言,抬眼望着姜屿,声音轻而嘶哑。
“......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他?”
???
“你是怎么从我刚才那句话里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姜屿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连瞌睡都醒了一半。
她是为了能回家才接近谢知予的,还没忘了自己的完成任务,又怎么会喜欢上他?
不过虽然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但她也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朋友看待。
谢知予关于爱的认知误解颇深,他厌恶这种情感,再说无情道又讲究一个断情绝爱,喜欢他是得不到回应的......
姜屿想起今晚对他说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起到作用。
她垂下眼,看着桌上晃动的烛火,惆怅地叹了声气。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宋无絮眼中却成了别的意思,甚至连刚才的反问句都自动变为了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