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做完,他俩躺在沙发上聊天到两点。他又把池羽的身体当地图,画出他们未来一年的行程,边画边讲之后的一年的安排。
他的计划是先去加拿大。加入这一站,其实有赖于贵人相助。
在紧迫的训练和筹备过程中,张艾达兑现承诺,帮梁牧也找来了那位叫万宇坤的记者。
梁牧也把纪录片脚本的初稿写完了,正在寻求意见和反馈。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给《锋尚》写过特稿,两次采访池羽的那位记者。直至此刻,他都觉得,万宇坤从某些方面来说更加懂得池羽。文字不会说谎,她是为数不多的,走进了他内心世界的人。
约在咖啡厅见面那一刻,梁牧也惊讶地发现,万宇坤竟然是个女记者。
“没想到吧,很多人也这么说,”万宇坤拢了拢短发,大大方方坐下,也示意梁牧也坐,“我也没想到梁导这么年轻呢。”
万宇坤一目十行地看完脚本,就提出了一点关键问题。
“为什么没有在加拿大的成长部分?重走童年的路,回到他长大的家,他玩儿滑板的街头,回到特伦勃朗,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梁牧也回复得很快:“我问过,他不想回去。“
具体原因,池羽在他反复询问下,终于肯交待。上个月他和池勉闹得太不愉快,他情急之下把对方彻底拉黑了,两人自此再无联络。而池煦毕竟是池勉的亲妹妹,在这件事上,也许和他站在一边。他拿不准。
梁牧也知道池羽心里难受,讲到一半,他主动说别讲了。他带池羽去外面吃了宵夜,让他别想太多,并且主动承诺,这件事情自己不会再提。
万宇坤很敏锐地察觉到症结所在:“……我知道,这一段经历可能对他来说过于personal,不只是好的回忆。甚至……可能多数是不太好的回忆。但是他的过去构成了他这个人。你们拍电影的,我们讲故事的,就是要把他的过去和他的现在,还有未来做连接。这部电影,是有关他的梦想。而梦想的内核是精神追求,囿于四壁的人能拥有大山的梦想很难得。他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所以不同。”
梁牧也坐在他对面,信服地点头。遇到池羽身上的事,他不想有原则,也不想设底线。可他保全了对方,却失去了客观。同样作为讲故事的人,他深知这些视频素材对于完整故事的重要性。
“如果他本人不想出镜,倒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就用b-roll配上采访他人的模式。如果能采访到他的教练,家人,尽量去采访。b-roll去搜集一下他小时候的训练和比赛视频。你前面‘成长’阶段铺得到位,才能衬托出后面‘追梦’阶段的重要性。梁导,我觉得小池是讲道理的人。要不……你再谈谈试试。”
不是怕他不讲道理,是怕他太讲道理。如果他认真提,池羽定然会妥协于自己。可纪录片……
权衡再三,他艰难道:“我……会和他再聊聊看看。”
万宇坤也说得激动不已,连喝了好几口咖啡。
梁牧也更是难得心率加快。他面前的饮品甚至还没动一口,就站起身来,诚挚地邀请她,“宇坤,来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吧。”
*
自此,计划正式成形。第一站,加拿大蒙特利尔,去池羽长大的街道和小时候训练的雪场。
第二站,法国霞慕尼,去滑高山滑雪的经典线路。霞慕尼的基础设施做得很好,天气也温和,算是通往最后一步挑战的台阶。
第三站,则是回到中国。未名峰有两“高”:高山、高海拔。池羽计划先去非技术性攀登的高海拔山峰滑降,适应在高海拔下滑雪需要的体能和控制。至于在什么山,梁牧也考察过很多地点,每一个都有其独特的挑战性——有的是太远,有的基础建设不够,很难运送设备,有的则单单是风险太高。他没能最终敲定下来。
可两个人都十分确定,七月份,他们会在最佳天气窗口抵达喜马拉雅山脉北坡,滑降那座完美的大山,中国境内的“未名峰”。
从加拿大到欧洲,再回到中国。也像是池羽到目前为止的职业生涯的轨迹。
池羽挺满意,就说,我听你的。
他只提出一项:我今年还要继续参加fwt的资格赛。而且,每场比赛在哪里,什么时候,他都已经算好。
池羽凑近,指着他电脑上面的日程表说,“下个月有一场在mount-tremblant,正好拍蒙特利尔那一段。中间你处理你要拍的东西,我就在雪场,做恢复性训练。之后,1月份在revelstoke,加拿大唯一一场四星级。时间合适的话,也可以去。3月份,去chamonix之前,我在法国可以多比两场。欧洲的三星四星级比赛,我上次还没体验够呢。”
等他说完,梁牧也懂了,这哪是他安排池羽,分明是池羽安排他。
“既拍电影,拍广告,又训练,还比赛?”梁牧也暂时保留了看法,只是问:“张艾达怎么说。”
池羽道:“滑雪相关的事,她也听我的。”
梁牧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临行前,他俩也做了个君子协定。拍摄相关的事情,听梁牧也的。滑雪相关的决定,听池羽的。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如同他家客厅里那条‘楚河汉界’。
只是,他没想到,池羽所说的“恢复性训练”是什么概念。
年底,纪录片的筹备工作正式开始。安排好需要做的采访之后,梁牧也和池羽两个人先飞回了蒙特利尔。摄影团队里,跟他来加拿大的只有两个人,包括新人摄影师唐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