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浩霆忙道:“我记得你顶挑嘴的,是不是?”
那侍从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一一也拍拍手站了起来,直直地打量他。他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小家伙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平静:
一一闻言,立刻小小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挑嘴呢!我都不爱吃糖芋苗了。”
他一路都是恍惚的,直到进了海棠春坞,看见一个侍从正哄着一一在地上弹玻璃球,小小的身影一跳进眼帘,脑海里的一切突然清晰起来。
叶铮跟在后头忍不住跟卫朔递了个眼色:总长大人事事精明,怎么糊弄起小孩子来一点儿也不开窍呢?
他这次回来还没去见过她,他想把其他的事情都料理妥当再去见她,包括孩子的事,可是“一一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他怎么会那么傻?她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居然跟她说“我不要你了”。
难得有人这样当面驳他,虞浩霆也不恼,只是温言相问,还带着点讨好的意思:“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告诉爸爸?”
他摇了摇头:“去皬山。”
一一嘟嘴:“我可不告诉你,我告诉你了,你又说我挑嘴。”
“回官邸吗?”
虞浩霆笑得尴尬,不知道怎么辩白,叶铮习惯了被小孩子“作弄”,不觉得什么,卫朔却不免替他担心,这小人儿又精灵又别扭,倒像顾婉凝,这样的母子俩,也不知道总长以后吃不吃得消。
“总长,总长?”叶铮连叫了两声,虞浩霆才怔忪着回过神来:“什么?”
顾婉凝没理会他二人的嘴上官司,转身去逗哄惜月。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他的心一半是密实饱满的浆果,另一半却轻盈如风。一切都是不同寻常的新鲜,又仿佛是久违的故梦,连和小家伙的对话也从某一刻开始顺畅起来。他抱着一一走到摇篮边,放下一个,又抱起一个。
邵朗逸苦笑着摇头:“她根本就没有跟我在一起过,她嫁给我也只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她怕你知道……”邵朗逸说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稍一犹豫,只道,“浩霆,你和她——好好谈谈吧。”
“惜月。”抚了抚惜月柔软服帖的小发辫,“叫爸爸。”
虞浩霆茫然看着他,心底一阵恍惚:“我叫人去医院问过,大夫说……”话没说完,已然明白过来。
叶铮觑着这个情形,揣度虞浩霆下午的安排怕是都要推了。果然,他一提起,虞浩霆就摆了摆手:“明天再说。”他跟卫朔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身后清嫩的童音:
“浩霆!”邵朗逸蹙着眉打断了他,仿佛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一一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你——你没有算算日子吗?”
“爸爸,‘总长’是什么?”
虞浩霆没有笑,开口略有些迟疑:“这件事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不过……我是说一一,你要是想带他走,他妈妈一定舍不得。我想,是不是等他大一点……”他见邵朗逸神色讶然,自己也觉得这个话题说来艰涩,“你知道的,他和我自己的孩子没有两样……”
他去处置公事,她在孩子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才走出来,她知道这样的逃避简直可笑,可至少在这里,他没办法跟她谈那些她不能也不想应付的话题。但他那样的人,怎么逃得开呢?
“虞总长也求人吗?”
凉月如眉,仿若初见。人心,却是回廊里的憧憧花影。她一走出来,他就追到了她面前:“躲我?”
虞浩霆低头笑了笑,沉吟了一下,说:“我有件事要求你。”
她向后退,肩胛抵在砖壁上,腰肢却落在了他手里。
邵朗逸莞尔,“你这话矫情了。”呷着茶走到他身边,“是你,我还可以走,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一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浩霆凝眸望于面前的一湖春水,慨然道:“这些年,多谢了。”
她偏着脸避他,额头却碰到了他的臂:“我后来才知道的。”
杯中的银针悬在茶汤里悠悠起落,邵朗逸枕在摇椅上淡淡一笑:“这些事你心里有数,我不在,更好。”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这么急着走,就不担心我对付不了戴季晟?”
她抿了抿唇,声音微颤:“我不知道。”
三月三日天气新,日丽,风和,绿水微波。
“朗逸不说,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一句话噎得马腾没了言语,心想,我说得够少的了,还有我没好意思说的呢!先前顾小姐就有点儿伤风化,今天这个谢小姐也不省事,一个大姑娘,见了您就生生往上扑啊!您说您招惹的这都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她仰望他的眼眸里有仓皇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