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霍庭萱微微一怔，方才想要说的话便没有出口，房间里隐约静了下来，被海风荡起的薄纱窗帘起伏如涟漪，她不太确定她这句“以后不会了”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含义，但她这样坦然，那么她也可以更直率一点：“有些事外人或许不该过问，不过作为浩霆的朋友，有件事我还是想多两句嘴，其实浩霆一直都很放不下你，我想你们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是因为仲祺吗？”她留心她的神色，却没有收获额外的信息，顾婉凝笃定地摇了摇头，笑意清浅：“霍小姐误会了，我和虞总长早就没有什么了。我和他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不关别人的事。”
他的眼波如阳光下晃动的海水，明昧不定：“眼下政府跟扶桑人和谈，要追究轻开战端、扩大战事的责任，有人吵着让四哥负责——我还在想是什么人在背后挑唆，原来是我们霍家。”霍仲祺的笑容疲倦而讥诮，“之前我在沈州，父亲一定以为是四哥故意的，对吗？”
顾婉凝摇头：“霍小姐，这几年，我给他……可能还有你们家里，都添了不少麻烦，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霍庭萱没有答话，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沉默说明了一切。
霍庭萱恳切地望着她：“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和我家里人都要谢谢你照顾仲祺。”
霍仲祺猛然站了起来：“那还打什么？！叫政务院发声明停战就是了。”
顾婉凝吩咐人上了果盘冷饮，对霍庭萱笑道：“我在这儿招呼霍小姐，是反客为主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仲祺。”霍庭萱平静地望着他，“就是有的打，才有的谈；要是不能打了，谁和你谈？如果之前沈州保不住，根本就没有谈的余地。”
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雪肤乌发，薄绸的洋装衬衫无袖驳领，蓬起的嫣红裙摆露出沾了沙粒的光洁小腿，手上拎着鞋子，乍一看仍然像个十*岁的小女孩，但言笑之间，昔日的娇憨神态已然淡了，又或者，她那样的姿态不肯流露在她面前。
“四哥撑得住，父亲那边谈成了，开战的事他要负责。那要是他撑不住呢？”
她上一次见她，还是当日唐公馆的派对，她惊鸿一现，便是风雨满城，待到后来，已经没有人再去追索当初红颜祸水的飞短流长，同后来的烽火狼烟有什么样的牵连。但她仍有些许好奇，她自己究竟知不知道呢？
“那就是另一个谈法了，政务院只能跟沣南合作，改组政府。”
霍庭萱笑微微地打量她：“顾小姐要是有空，不知道方不方便和我聊一聊？”
霍仲祺点点头，不怒反笑，声音微颤：“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顾婉凝点点头：“这个时候也快回来了。这里有些晒，您进去等吧。”
“父亲也不想这样，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如此。”
霍庭萱的笑容在艳阳之下也毫无瑕疵：“我听他们说，仲祺带一一去水族馆了。”
霍仲祺默然了一阵，忽然道：“姐，那你怎么想？”
“霍小姐。”婉凝一面同她打招呼，一面歉然微笑着起身。
“如果虞军能死守绥江防线，政府能尽快和扶桑人谈和停战，于国事是上策，只是浩霆要引咎请辞。”霍庭萱顿了顿，语速快了起来，“或者，他撇开政府单独跟扶桑人谈和，虞军撤回关内，谁都拿他没办法。再绝一点，他还可以让出龙黔，祸水东引，让扶桑人去吃沣南。”她一径说完，轻轻嘘了口气，“扶桑国力有限，也不想战线拉得太长，有便宜，当然愿意捡。”
她双手抱膝坐在遮阳伞下，看着一只沙蟹飞快地横行而过，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顾小姐。”婉凝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芝兰扶风的倩影含笑而立，雅蓝条纹的短袖长裙越发显得她颀长端秀，花纹简洁的蕾丝手套式样优雅，手上没有戒指或者镯钏，唯有一只玫瑰金色的腕表在艳阳之下光芒熠熠。
“四哥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