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萱眉尖微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她怎么会在军中?”
一句话问得霍仲祺没了声音,他默然良久,才温言道:“姐,有件事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在锦西,李敬尧的人抓了她要挟四哥罢兵,我去广宁跟他们谈,结果碰上戴季晟的刺客。”他话到此处,目光一黯,“婉凝——她替我挡了一枪。”
霍仲祺言语中夹着无奈:“之前她跟四哥闹别扭分开了,朗逸骗她说四哥在前线受了伤,把她哄到锦西去的。”
霍庭萱见了弟弟的反应,越发诧异:“这位顾小姐,你和她很熟吗?”
连邵朗逸都如此煞费苦心,他一定是很在意她吧?弟弟不过寥寥数语,她却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离开的日子竟是这样漫长。
霍仲祺诧异地看了看姐姐,如释重负地一声苦笑,十指相合,抵在眉心。四哥这样快就来见姐姐,他心下焦灼,却又隐隐藏着一丝期待。他总以为四哥事事都胜过他,可唯有一样,虞浩霆给不了她的,他却可以,没想到……是他错了。
冬夜的月光清冷高旷,满目繁华都覆了霜,手里的书页缓缓翻过,每一行都像一道伤: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我的面子,所以,来问问我的意思。”霍庭萱唇边的笑容如落花离枝,眼波一片空静。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你误会了。”霍庭萱打断了弟弟的语无伦次,“浩霆是来跟我说,他打算同这位顾小姐结婚。”霍庭萱语气平静,霍仲祺却愣在了那里:“那……你们?”
荒地上长着丁香,
婉凝?仲祺也知道了吗?她轻轻点了点头,霍仲祺顾不得去体味自己心头的百味杂陈,忙道,“婉凝她……她不知道你跟四哥的事,她起初也不愿意和四哥在一起。姐,将来……我知道你跟致娆还有韩小七那些人不一样。你别为难她,她不是……”
把回忆和*参合在一起,
霍仲祺一怔,脱口道:“婉凝的事,四哥告诉你了?”
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霍庭萱望着他,了然一笑:“那位顾小姐,你见过了吧?”
霍庭萱的额头轻轻抵在窗边的一格玻璃上,迷离灯光中反射出的影子也虚幻如梦。她诧异自己怎么没有哭?诧异自己怎么还能够语笑嫣然地坐在餐桌边上,听母亲打趣她和他的少年往事?她纤长的手指在冷硬剔透的玻璃上,描着自己的影子——
霍仲祺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和四哥……”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辞,只好勉强笑了笑,“我听母亲说,快的话,圣诞节之前就安排你跟四哥订婚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他们在花园里逗着猫说话,一眼没看见,仲祺就从核桃树上跌了下来,他抢上去抱他,两个人都摔在地上,仲祺磕破了腿,抽抽噎噎地被他背了回来。
“姐姐。”霍仲祺迟疑地迈过门槛,低低唤了一声,霍庭萱转眸看他,他的人却在逆光里看不清神色。
她偷偷找来药水纱布,酒精棉球涂上去,弟弟的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往下掉,他站在边上皱眉看着,忽然开口道:“小霍,你要不要学骑马?”
杯中的茶已冷掉多时,堂中只剩下霍庭萱一个人,她象牙色的修长双手搁在群青的衣裙上,每一个褶皱都在淡红的落晖下反射着凝紫的暗光,如雕塑般端然完美。
霍仲祺一听,泪眼婆娑中连忙点头。
“眼下国内的电台都由外商自办,不过是做广告之用,但有收音机的人家只会越来越多,传递消息公告,电台要比报纸快……”霍庭萱娓娓道来,虞浩霆便明白她话中所指,认真点了点头:“我叫人去安排,多谢。”
“我上回去云岭,看见他们新弄来几只小马驹,有一匹雪白的,身上还带着胭脂点子;另外一匹乌红的,额头上一痕白,四只蹄子也是白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他这边说着,霍仲祺听得认真,已然顾不得疼了,不等他说完,便道:“我要那匹白的,四哥,你给我留着吧,我明年就能学了。”
“什么事?”
等她给仲祺包好伤口,送他出去的时候,才发觉他肩上的衬衫划了个三寸多长的口子,一道参差的划痕洇了血迹,她刚要开口,他却突然回头叮嘱她:“要是霍伯母问起,你就说是我非要拉着小霍去摘核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