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这么大胆这么傻?!
他见过动脉被击穿后飙出的血箭,也见过子弹打出去掀飞人一半头骨,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敢想这一枪打在她身上会是怎样……
她怎么会想到要去替别人挡枪?去替他挡枪?
她那样娇弱,他怎么能让她挨到那一枪?
“婉凝,很快了。”
她那样娇弱,那天他把她裹在大衣里躲雨,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儿时偷偷挟在衣裳里带回房里的那只小白猫,她那样娇弱,他居然就被她推开了?
他时时慰抚般地唤她,不让她睡过去,想要顺利出城,她需要保持清醒。他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遮住她的伤处,也掩起他衣服上沾染的血迹。
这样的情形他竟然还要再经历一次!
“嗯。”顾婉凝虚弱地应着,颤巍巍地抬起手来,霍仲祺急忙问她:“怎么了?”
可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他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撕裂的旧伤口鲜血淋漓,她竟然就在他身边出了事?!
“我没事。”顾婉凝答着话,用手指在唇上轻轻按了几下,原本失了血色的双唇便染出两瓣嫣红。
他要把她平安带回去的,他跟她保证不会有事的,他愿意为了她豁出性命去!
路灯冷白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手上艳如胭脂的血渍越发叫他惊痛。
她贴在他怀里的苍白面孔,蝶翅般微微震颤的睫毛,从他指缝间渗出的温热鲜血……
瞿星南的车子停得很稳,上来盘查的军官一见是他,赶上来作势行了个军礼:“瞿营长怎么这会儿过来,今晚熙泰饭店不是有督军的酒会吗?”
之前的情景如散乱的电影胶片在他脑海里被肆意牵扯:
瞿星南从衣袋里摸出盒香烟,自己抖出一支叼在嘴里,往车窗外一偏,那人立刻掏出自己的火机,替他点火的工夫,往车里瞟了一眼,副驾上一身西服的郭茂兰他却不认得:“这是?”
他死死盯着前方瞿星南的车,街旁的景物在夜色中急速后退,攥着方向盘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瞿星南把手里的烟往他怀里一扔:“我的人,你也问?”
这些霍仲祺心里都清楚,但是枪伤不怕贯穿,却怕子弹咬肉,这一枪虽然没有打正要害,此时子弹却不知窜到了哪里。他不是大夫,他不知道她现在的反应是真的不要紧,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那人连忙讪讪一笑:“我就是看着这位兄弟面生,想结识结识。”
手枪的杀伤力远不如步枪,通常不会有破片,顾婉凝中枪的伤处挨着左侧锁骨,血没有喷溅出来,那就是没伤到动脉,失血到大约一千毫升人会轻度休克,如果顺利的话,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赶到东郊薛贞生那里了。
瞿星南唇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微笑”:“督军叫我来送两位要紧的客人。”
“婉凝!”霍仲祺连忙揽住她低呼了一声,却见顾婉凝轻轻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震颤,唇边竟似划出一丝笑容。
那人听了,却是一脸惊讶,强笑道:“这……是什么人还要劳动到您?”
车子是瞿星南事先安排好的,等在熙泰饭店供工人出入的小门外头,霍仲祺抱着顾婉凝跟在他身后出来,瞿星南稍一犹豫,拉开了副驾的车门。霍仲祺小心翼翼地把顾婉凝放在座位上,他刚一抽开手,顾婉凝的身子就向边上软软地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