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浩霆看出来她是困了,心里虽然有许多话想问,却不再开口,只轻轻在她肩上拍着。
顾婉凝这些天一直勉力提着精神,此刻放下心来,倦意一盛,已有些困了,听见他问,便顺口答道:“我一直在燕平啊。”
叶铮瞧着这个情形,心里偷笑,脸上却拼命忍住,见顾婉凝像是睡着了,便对虞浩霆道:“顾小姐现在在旧京念大学……”他还要往下说,却见虞浩霆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闹。虞浩霆心里暗骂了一句,又柔声问道:“你怎么从燕平来呢?”
她要念书,干吗非要跑那么远呢?就是为了躲着他吗?这么狠心?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有些愤愤地想,却忍不住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
顾婉凝一路跟着孙熙平,又晕晕沉沉,哪儿还知道什么路近什么路远:“我不知道,大概是他到竺宁有公务。”
叶铮也知道她在旧京,那卫朔他们都知道吧,连朗逸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就只瞒着他。就因为他说以后不许提起她?他们倒是听话。
她声音里有一点懒懒的娇慵,虞浩霆含笑听着,却不由皱了眉:“你从旧京来怎么会经停竺宁,那不是绕远了吗?”
他也真是可笑,为什么不许提?他那么想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还是她,只有她。
她的心思软软的,人软软的,连声音也是软软的:“我从旧京来的。也没有什么,只是开始坐飞机的时候,有些晕。后来到了竺宁,孙熙平找了晕机药给我吃,一大半时间都睡着,就没事了。”
为什么不许提?难道别人不提,他就不想了吗?
她一直以为离他越远,她的人生就越稳妥,然而,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她离开他的两年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安宁笃定。
他看着她羽翼般的睫毛,忽然就想起他们分手的那一晚,她的话一句一句都叫他寒意彻骨,他等了一夜,她也不肯出来看他一眼,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顾婉凝靠在他肩上,眼前是他戎装的纽扣和领徽,再向上一点,是他的喉结和线条明晰的下颌——这样的情景她经历过许多次,恍然间,她错觉他们之间并不曾隔着这许多时光,不过是他从陆军部回来,接了她去皬山看梨花。
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委屈,可是对着她,他竟半分也恨不起来,满心都是小心翼翼地欢喜。
“从江宁过来,很累吧?”虞浩霆握着顾婉凝的手,静静看了她许久,初见的惊憾之后,被车里温黄的灯光一照,才发觉她神色憔悴。虞浩霆满心都是疼惜,一边问一边轻轻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真是没出息!
叶铮极响亮地答了声“是”,飞快地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瞄虞浩霆和顾婉凝。
可这没出息也让他觉得欢喜,他实在是应该更没出息一点!人家都说烈女怕缠郎,他怎么就能这样忍心负气由着她走了呢?他真是蠢,他那么想她,为什么不能去找她?女人从来都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他怎么就会信了她的话呢?她若真的不在意他,又怎么会千里风尘地来见他?
虞浩霆把顾婉凝送到车上,转脸招呼了一声:“叶铮!过来开车。”
邵朗逸也是昏了头了,居然让她跟着孙熙平这样一路奔波辗转着过来。
虞浩霆转身的那一刹那,满眼都是久违的笑意,这一笑,如月华流转,如星花明亮,那样好看的笑容,他们都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一时心疼一时欢喜地想着,车子已经开回了燕坪镇。
叶铮惊恐地看着虞浩霆,用力扯了扯郭茂兰的袖子:“哎哎,你看——”郭茂兰轻笑着叹了口气,惊吓到叶铮的事情,他早已看到了。
顾婉凝睡得很浅,车子停稳,虞浩霆刚一伸手想要抱她起来,她便醒了,不知是热了还是羞怯,两颊一片晕红,低了头由着虞浩霆牵着她进了燕坪镇的行辕。
虞浩霆痴痴望了她片刻,忽然低下头在她发间轻轻一吻,牵了她的手就往自己车边走。
周围行礼之声不断,穿过两进院落,她才发觉他这样牵着她的手,像是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就想要抽开。
她说完,只觉自己两颊都如火烧一般,再不敢看他。
不料,她的手刚一动,便被虞浩霆握住了,她抬眼看他,竟在他眼中看见一丝惶然。他这样的敏感小心,倒叫她也难过了,顾婉凝恬然一笑,轻轻抽开了自己的手,挽在了他的臂上。
顾婉凝用力咬着嘴唇,却并不闪躲他凝视的目光:“可是我没有什么兴趣看人受伤。”
虞浩霆低头看着她挽在自己臂间的纤纤素手,忍不住抚了上去,难以自持的喜悦片刻间便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