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转回,好像羚羊
日影飞去的时候,
或像小鹿在比特山上。
求你等到天起风凉、
可他呢?
我的良人哪,
他的眼不是溪水旁的鸽子,他的唇也不像百合花滴下没药汁,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芳树佳果的葡萄园,而是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放在心上如印记,戴在臂上如戳记,惊心动魄,如死之坚强。
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虞靖远病故的消息虽然惊人,但除了极尽哀荣的葬礼之外,江宁的军政局势并没有太多波澜。实际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虞军的杀伐决断便一直都在虞浩霆手中,如今只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地“暂代”了总长的职位,甚至,军中的人事都没有再做什么变动。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
夏日将尽,却仍是暑热炎炎,傅子煜下了车,不过一段百步游廊,已走出了一身汗意:“三公子。”
她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究竟是谁辜负了谁?他骗过她,她却有更多更深的秘密瞒着他;他伤过她,她却也挑开了他的伤口去撒盐。可是,他曾经那样用心地待她好,她却从来没有,她对他做过的最好的事,不过就是由着他对她好罢了。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就读熟的《雅歌》,满篇的沙伦玫瑰、荆棘百合大约是女子对所谓爱情的至美幻想:
“坐。”
她说到这一句,忽然想起那一晚,虞浩霆站在外头的雪地里,她隔着窗子看了他一夜。她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在他身上的声音,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到他的气息,然而咫尺之间便是蓬山万重。
邵朗逸靠在藤椅上,身畔的一片翠竹凤尾森森,竹影映在他淡青的长衫上,仿若散落的水墨册页,让人一见便生清凉之感。邵朗逸看了看他,笑道:
她一句一句说着,只觉得原本覆在心口上的重重枝叶被人一层层挑开,里头紧紧裹着东西扑楞楞地就向外撞着,碰得生疼却又拼命地想要出来。她摸着syne,喃喃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了?就是说你一点也不凶的那个人。”
“今天我这里正好还备了杏仁豆腐,你尝尝看,和你从前在家里吃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顾婉凝抚了抚它,轻声道:“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况且,北边的仗也打完了……”
一时丫头送了甜品过来,傅子煜尝了尝,亦是冰凉甜润,入口即化,但还是和北方的味道有些不同,只是无论哪里的做法他都不甚了了,只说:“都是凉甜的吃食,也差不多。”
她过了午夜才躺到床上,却仍是反反复复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是满天星斗,她倚在窗边侧耳细听,除了墙根底下蟋蟀有节律的“吱吱”夜鸣,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syne听见她起床的响动,疑惑地看了一会儿,默默走到她身边伏下。
邵朗逸微微一笑:“那文庙街的清唱姑娘和韩潭巷的清吟小班,也差不多吗?”
顾婉凝张了张口,却终究只说了一句:“梁姐姐,谢谢你。”
傅子煜一愣,刚刚消下的汗珠又渗了出来,虚着声音道:“三公子,我……”
“好。”梁曼琳打量着她,点了点头,“婉凝,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别都闷在心里。”
傅子煜籍贯辛平,家中亦是当地的乡绅大户,早早就为他娶了妻室,父母中意的女子自是温婉贤良,只是不甚合他当初的少年心意罢了。他从军之后,一路升到军情五处,大半时间在江宁,这两年亦常常到旧京公干。他先是在江宁安置了一个清唱女子做外宅,今年又在旧京的韩潭巷重金赎了个清倌人出来。他自己干的是秘密监察,行事极为谨慎,却没想到这些事情竟已然连邵朗逸都知道了。
顾婉凝回到梁宅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梁曼琳正翻着电影公司送来的剧照,见婉凝进来,便吩咐女佣去端宵夜,顾婉凝连忙道:“梁姐姐,不用了,天气热,我也没什么胃口,我先去洗个澡。”
傅子煜额上冒汗,邵朗逸却仍是一派闲散:“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到你这个位子的人,都有自己找钱的法子,你自有分寸,我也不必问,无非是不要让别人捉了痛脚。”
报馆里的记者编辑们不过是因为一条大新闻兴奋罢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热闹,盼着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