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把书随手搁在身边,支颐看着窗外的街景,路边忽然闪过一个卖豆腐涝的铺子,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豆腐涝”,声音虽轻,谢致轩却听见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便吩咐司机停车,转脸问道:“小姐想吃豆腐涝吗?”
他话音刚落,虞浩霆手里的杯子已飞了出去,正砸在墙上,深红的残酒和玻璃碎屑四散飞溅出来,郭茂兰笔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却听虞浩霆咬牙道:“下午那人什么来历?”
顾婉凝闻言便停了脚步,微一点头,对岑琒道:“岑先生,我先告辞了。”岑琒听了,也不好挽留,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扫了一眼谢致轩,对顾婉凝道:“麻烦顾小姐稍等一下,我之前出版了一本介绍莎士比亚诗歌的书,想听听顾小姐有什么见解。”说着就上了楼,片刻之后从办公室里出来,将手里的书递给顾婉凝。
郭茂兰忙道:“那人叫岑琒,是日新书局的编辑。两年前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这个学期在陵江大学讲英国文学。他说今天在华都有他编剧的一部电影试映,所以请了顾小姐去看,他和小姐并没有什么……”
顾婉凝回到书局,还浑然不知出了状况。倒是谢致轩一眼瞥见是岑琒撑了伞陪她走回来,很有些殷勤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妥,待看到顾婉凝跟着他上楼,忙道:“小姐,天不早了,回官邸吧。”
他说到这里,已被虞浩霆一口截断了:“他难道还敢说有什么?!”
岑琒到书局来做编辑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他初一见顾婉凝即惊为天人,待知道她竟委身于虞浩霆,不免讶然,她这样聪颖清婉的女孩子也如此虚荣?于是言谈之间,常常有意说些新时代的女性当如何独立自强云云,顾婉凝想着虽然自己有难言之隐,但道理是好道理,他人亦是好意,便权且听之,只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罢了。平时顾婉凝到书局来,外面有侍从跟着,里面则是一班同事,岑琒也没有什么机会跟她单独说话。今日看了电影出来,一班学生先告辞回了学校,他便借着谈论电影改编的得失,有意拖着顾婉凝走在了后面,不想,却正被虞浩霆撞见。
栖霞这里人心惶惶,顾婉凝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只除了岑琒。
谢致轩把车子停在一处花园洋房的外头,过来给她开了车门。顾婉凝一看,蓦地想起冯广澜的事情来,并不下车,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谢致轩见状轻轻一笑:“我是四少的侍从官,官邸的人也知道是我带小姐出来的,小姐还怕我会怎么样琒?我只是想着,或许有样东西能叫小姐开心一下。”
早前因为顾婉凝有一次写信到书局,指了杂志上一篇文章的几处误译,书局的编辑便复信约她见面,却不料,是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此后,她断断续续帮着翻译了一些文章书稿,书局的人都以为她一为兴趣,二为补贴家用;等到后来知道她竟是虞浩霆的女友,都十分诧异;但是她译稿认真精致,待人温文有礼,在书局里颇得人心,众人也渐渐放下疑虑。
顾婉凝颊边微微一红,见他说得坦然,又看这房子并不偏僻,却是在江宁最繁华的路段上闹中取静,想了一想,便下了车。谢致轩引着她走进院子,即有婢女迎了上来,盈盈笑着招呼:“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