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见郭茂兰,也没有别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她睡了吗?”
不想,过了午夜,虞浩霆却突然来了。
郭茂兰点了点头,又补道:“顾小姐晚上心情还好,和欧阳小姐聊了很久。”
两人絮絮说着,都有些困倦了,才挨在一起渐渐睡去。
虞浩霆闻言面色微霁:“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上楼,郭茂兰连忙叫了一声:“四少。”虞浩霆停了脚步,回头看他,郭茂兰道:“顾小姐和欧阳小姐在一起。”
顾婉凝黑暗中面色一红:“起了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虞浩霆听了,微一耸肩,便停在楼梯上。
欧阳怡默然了一阵,忽然转了话题:“你一口一个虞浩霆,难道你当着他的面,也这样叫他么吗”
郭茂兰道:“我叫人去问一问,看小姐睡着了没有。”
顾婉凝迟疑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大有心思在其他事上。”
虞浩霆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说罢,缓缓下了楼梯,竟是要走。
欧阳怡听了,喃喃道:“他是虞四少的侍卫长,当然要尽心护卫他的安全。”
“四少,夜深露重,不如您就在这儿休息吧。”郭茂兰一向甚少主动安排虞浩霆的行程,只是听命,然而今日这番情状,他看在眼里,心中竟无端地生出一点不忍。
顾婉凝莞尔一笑:“我瞧着他除了虞浩霆,其他什么事都不关心。卫朔那个人,平时硬得像块石头似的,可是,之前有一次我们出去,虞浩霆受了伤,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虞浩霆听了他的话,略站了站,还是走了出去,淡然抛下一句:“别告诉她我来过。”
欧阳怡静静听着,心思都在她的话上,婉凝一停,她就忍不住问道:“什么?”
他一路走出去,只见满庭的枫叶窸窸窣窣地摇在夜风中,月光落到哪儿,哪里的片片霞红就覆上了一层薄霜。
顾婉凝含笑瞧着她,轻声说:“卫朔的父亲在虞家很多年,他从小就在虞家长大,一直跟着虞浩霆。”说罢,又想了想,笑道,“怕是除了睡觉以外,他时时都在虞浩霆身边,我倒没见过他有什么女朋友,也没听人说起。只是——”
邵朗逸和康雅婕订婚的消息突然见报,南北皆惊,诸般猜测刚一风生水起,康瀚民已通电海内,称北地四省即日起改易旗帜,服从江宁政府。与此同时,康氏在南线的驻军和蔡正琰齐齐向刘民辉发难,半月之间,刘民辉已无力应对,困守兴城。
欧阳怡羞道:“我哪有?”
而康雅婕的到来,则成了江宁交际场中最热闹的话题。
顾婉凝一惊,她问的竟然是卫朔,随即掩唇而笑,也不说话,只盯着她,却见欧阳怡两颊如火烧一般,就快要赶上窗外的霜叶了。婉凝作势叹了口气:“我原先只知道安琪到栖霞来,是为了碰小霍,原来你也是为了别人。”
江宁的六朝金粉与她自幼生长的北方是两个迥异的世界,不过,作为四省督军康瀚民的掌上明珠,她的气质和排场同江宁的名媛淑女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自幼的教养多半沿袭了俄式贵族女子的教育,言谈举止间除了少女的娇柔俏丽之外,别有一种雍容严整。
欧阳怡脸色更红,低头只盯着胸前的绸带,稍稍提高了声音:“就是不怎么说话,虞四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那个。”
因为康雅婕和邵朗逸只是订婚,还未正式行礼,所以她到江宁来并没有住在邵家,反倒是包了国际饭店顶楼最好的两个套房。
顾婉凝闻言一愣:“你说谁?”
这些天来,除了拜访邵家的亲眷,邵朗逸还陪着她遍赏江宁的名胜,跳舞看戏,礼物不断,康雅婕也是绮罗丛中长大的,这样的繁华倒还不十分看在眼里。然而,他日日叫人送着不合时令的鲜花到国际饭店来,每次都是一张素白压花的卡片,流丽落拓地写着几行诗歌:
欧阳怡面上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悄声问道:“我问你……整天跟在虞四少身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对幸福久已陌生,享受幸福反觉新鲜,
婉凝却摇摇头:“安琪的脾气总是要人宠着的,小霍若是不去招惹她,等她遇见更好的,也就算了。”她说着,却见欧阳怡捋着睡袍上的绸带,若有所思,便推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一种隐忧在折磨我的心,只怕:凡可爱的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