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浩霆道:“兵不血刃是不可能了,还是略打一打才好谈。”
汪石卿一笑:“四少是想兵不血刃,让康瀚民自己求和?”
“邵军长那边要不要交代一下?”
虞浩霆摇摇头:“告诉朗逸,让他的人从兴城撤出来。另外,请行政院那边派个代表团去见康瀚民,找些有声望的老先生。还有,走之前先在报纸上发些文章出来。”
虞浩霆淡然道:“你放心,我的心意他自然知道。”说罢便起身道,“我这里还有个病人,就不留你了。”
“四少的意思是,趁他首鼠两端,我们先行发难?”
顾婉凝吃过药,又睡了大半天,此时精神已好了许多,只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见虞浩霆又立在窗前写字,便问:“你在写什么?”
虞浩霆冷笑一声:“康氏的军械物资大半都靠俄国人支持,他现在骑虎难下,对我们倒是个机会。我原本也打算先料理了北边,再南下对付戴季晟的。”
虞浩霆听见她问,便搁了笔,捡起桌上的宣纸微晾了晾,拿过来给她看。顾婉凝歪着头瞧了一眼,却是满纸楷体小字,有“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等语,想了一想,道:“这样闲情逸致的文章你也记得这么清楚?”
汪石卿点头道:“晚清以降,沙俄屡屡侵我国土,海内非议甚重,如今换了政权,仍旧是狼子野心。这次图谋唐努瓦图,只是试探,实际上意在整个外蒙。康瀚民如果点了这个头,‘卖国贼’的罪名怕他消受不起。”
“这个你也知道?”
虞浩霆看罢略一沉吟,道:“俄国人若是开出这样的条件,他恐怕也不敢接受。”
顾婉凝似有些赧然,声音也低了一低:“父亲唯恐我学成西洋女子,常常在家里逼我念书,可是诗词文章我还知道一些,史哲就不成了,全要从头学过。就是这个,我也只是知道,背不出的。”又看了看他的字,轻轻叹了一声,“没想到,你的字倒是好。”
“四少,康瀚民的特使去了彼得格勒。”汪石卿一面说一面将一份文件递给虞浩霆。
虞浩霆听她称赞自己,心中一乐,却又听她幽幽说道:“可见‘字如其人’这样的话做不得准。”
郭茂兰迟疑了一下,才说:“顾小姐一直住在四少这里。”说罢,便进去替他通报,汪石卿等在门口,面上一片冷然。
虞浩霆听了,闲闲道:“你会这么说话,可见是好了。只是不知道,顾小姐是字如其人呢?还是和我一般呢?”
汪石卿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在四少房里养病?”
顾婉凝面上一红:“小时候父亲教我练字,我只是偷懒不肯,他也没有法子……我写不成的,回来之后我自己练过几回,笔也拿不好。”自离了皬山之后,顾婉凝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娓娓而谈,虞浩霆听着,脸上已有了笑意,“等你好了,我教你。”
汪石卿原以为要去书房,不想郭茂兰却带着他往虞浩霆的卧室去,郭茂兰见他面有疑色,便道:“顾小姐病了,四少不放心。”
顾婉凝见他心情颇佳,暗自忖度了一下,便试探着问他:“那位梁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虞浩霆听她突然提起梁曼琳,又见她神色紧张,心道原来她也是肯吃醋的,便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一天,虞浩霆只在房里伴着顾婉凝,公事也都在外面的客厅处理,汪石卿找他也被带到这边来。
顾婉凝被他问得低了头,咬一咬牙道:“她很美的。你让我走吧。你也免得麻烦。”却见虞浩霆并不答话,只将手里的宣纸轻轻一团,丢在地上,起身就往外走。
“人病成这样你们都不知道吗?”几个丫头见虞浩霆发了脾气,当下都不敢作声,只低了头听他训斥。好容易等那大夫替顾婉凝诊断了出来,说只是着凉发热,并无大碍,按时吃药,休息两日便可,众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顾婉凝看他神色不虞,心中忐忑,忍不住叫了一声:“四少。”虞浩霆亦不回头,只冷冷甩下一句:“你想都不要想。”
虞浩霆方才觉察她神色有异,一摸她的额头,甚是烫手,连忙开了灯察看,见她面色苍白两颊通红,身子亦微微轻颤。
顾婉凝又休息了两天才去上课,一进教室就被欧阳怡拉了出去,拽着她直走到楼梯尽头,四下无人方才停下。
顾婉凝茫然中听他剖白,不明所以,一时怔住,虞浩霆见状便又低头去吻她,却听她呻吟出声:“我头痛……”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欧阳怡寒着一张脸问她。
顾婉凝答不出话,只是转脸躲他,虞浩霆将她锢在怀里,贴着她耳边轻笑着说:“我昨晚哪儿都没去,只在陆军部,不信你问卫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