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琨走到桌旁,屁股倚着桌沿半站半坐。垂下眼帘瞄着茉喜,他笑眯眯地问道:“哎,你怎么总躲着我?怕我吃了你?”
然而茉喜穿好之后照了照镜子,不等凤瑶吩咐,自己就主动地把它脱掉了——前胸绷得太紧,已经饱满到了要招人看的程度。
这回屋子里没了旁人,茉喜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单是从绣花绷子上悠悠地向上一转黑眼珠,“她出去玩儿了,说是晚饭前回来。”
“算了。”茉喜对凤瑶说,“我又不见人,你忙你的去,我就不打扮了。”
鹏琨穿了一身浅灰西装,系着花点子领结,喷了法国香水,行动之际芬芳袭人。进门之后看了茉喜一眼,他登时笑了,“凤瑶呢?”
凤瑶记得自己还有一身小了的学生装,是水手服大翻领的式样,一定适合茉喜穿,只是旧了点,颜色也太素净。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确是没有时间慢条斯理地给茉喜找衣服穿了。面对面地和茉喜站了,她用双手握住茉喜的双手,脸上很红,然而不是羞涩的红,是脸红脖子粗、困窘的红,“我真不乐意见那家人。认都不认识,我才十七,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呢?”
正在这时,鹏琨来了。
茉喜看不起凤瑶这个样,用力攥了攥凤瑶的手,她恨不能把自己的勇气与力量传给她一些,“又不是见完面后就直接跟他们走,你怕什么?先瞧瞧去!不好的话咱们再打主意。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如此过了一个来月,这天凤瑶被她的旧同学找出去玩了,茉喜独自坐在凤瑶屋里,摆弄凤瑶留下的绣花绷子。
凤瑶一听茉喜说话如此粗俗,当即抬手一掩她的嘴唇,随即不情不愿地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凤瑶的婚事占住了茉喜的心,而茉喜的心容量有限,装了个凤瑶之后,万嘉桂就没了容身之处。
凤瑶走了不久,茉喜也出了房门。
茉喜不知道倭瓜人家里会不会养出小倭瓜来,她希望凤瑶过得好嫁得好,可又舍不得让凤瑶就这么离开自己。所以拨着自己心中这副算盘,她最后还是希望倭瓜到来,届时自己撺掇凤瑶闹上一场,把这门亲事彻底闹黄。谁欠了债谁就自己想法去还,卖女儿算什么本事?茉喜想自己就算要饿死了,也绝对不会把凤瑶卖了的,尽管凤瑶白白嫩嫩、老老实实,看起来是特别地好卖。
她不放心,想要去亲眼瞧瞧凤瑶那未婚夫的模样。就说长得像倭瓜,那倭瓜也分好倭瓜和赖倭瓜。她认为自己比凤瑶有眼力,倭瓜的好赖,自己一定一眼就能瞧个八九不离十。
茉喜时常会是这样——冷不丁地一转眼一挑眉,她会猛地像变了个人似的,露出一副似她非她的新面目。
然而离开凤瑶的院子走出不远,茉喜就看到了一队急匆匆的老妈子。老妈子们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且行且低低地笑,茉喜灰扑扑地站在角落里,像个隐身人似的,就听其中一人笑道:“你们赶紧瞧瞧去吧,合着这老倭瓜也有长串秧儿的!你说人家是积了什么德,怎么养出了个那么漂亮威武的大少爷?”
凤瑶好奇地看着她,看她方才那个姿态非常老辣,那份老辣抵消了她脸蛋上的婴儿肥,让凤瑶在一瞬间窥视到了长大后的茉喜。
茉喜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心想难道小倭瓜长得并不像倭瓜?那自己得看看去,看看是小倭瓜漂亮,还是万嘉桂漂亮!
茉喜哼了一声,同时微微地一仰脸一垂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先等着瞧吧!”
茉喜蹑足潜踪,状似漫不经心地乱走,其实暗暗跟着那一队老妈子。今天天好,晴空之中悬着大太阳,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简直有了一点初夏的意思。茉喜一路走向了白二爷夫妇的院子,还未靠近院门,就听见白二爷爽朗的笑声。白二爷哈哈完毕,白二奶奶的嗓子又登了场。白二奶奶显然是比白二爷高级不少,因为不只是哈哈,还会说话,堪称是谈笑风生。在白二奶奶的言语间隙之中,也有陌生声音穿插附和。院门口来来往往挺热闹,是仆役和老妈子们打着端茶递水的旗号,出出入入地去瞧新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