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勇沉默下来，顾楚生赶紧道：“王爷，您要什么，您且就直说。姚将军不是将百姓当蝼蚁的人，只要能做到，姚将军必然答应！”
如今卫韫还愿意救人，那已经是卫韫道德高尚。
方才姚勇才说那句“蝼蚁的性命”，此刻顾楚生就这样说，明显便是嘲讽了。姚勇脸色不太好，卫韫目光落到他面容上，平淡道：“我要派五百人护送清平郡主以及粮草入青州赈灾，你允许清平郡主公开查账。”
他今日如果不拿走这粮食，这粮食就相当于白给了卫韫。而自己回去，就得用自己的粮食赈灾。若不赈灾，到时候灾民造反，和卫韫里应外合，青州怕是不报。
“卫王爷这是信不过我？”
这一声三思，包含着许多未完之意。顾楚生眼中全是担忧，无需顾楚生说，他也明白。
“你是忘记你做过的事儿了吗？”卫韫目光里带了冷意，他静静看着他，平静的声音却仿佛是利剑一般剥开了他的脸皮：“你还有脸同我说信任？”
姚勇顿了顿，顾楚生继续道：“大人……”他面露痛色：“三思啊！”
姚勇愣了愣，他骤然想起来，面前坐着这个人，是卫家人。
“姚将军，”顾楚生喘着气道：“今日你若不拿粮食，我怕青州要乱，日后你要如何同陛下交代？”
是六年前因为他胆怯退兵，他一己私心，满门被灭的人。
姚勇顿住步子，他转过头来，咬着牙道：“顾大人，今日并非姚某不愿救百姓，着实是卫韫抬可恨了！”
卫韫站起身来，他动作优雅平和，姚勇的心却提在了嗓子眼。
这时顾楚生开口，声音有些虚弱道：“姚将军不可啊。”
“方才说的，也只是第一个条件。那是公事。要我给粮，还得第二个条件。”
说着，姚勇便转身离开。
“你要做什么？”
于是他站起身来，冷声道：“你又当我在乎这些蝼蚁的性命？卫王爷不借就罢了，我这就回去，让那些人自生自灭吧。”
姚勇故作镇定，卫韫平静道：“跪下来，一百个耳光，打出血来。”
赵玥说得清楚，卫韫一定会挂着百姓，所以他要逼着他，任何条件都不能答应。
“你……”
姚勇没动，他脑海中闪过赵玥的来信。
“姚大人。”顾楚生平静开口：“切勿冲动。”
“姚将军，”卫韫抬眼看他，唇边含笑：“你就是这样来同本王借粮的吗？青州是你的地方，我借你是情谊，难道你还真当我求这你不成？”
姚勇喘着粗气，他盯着卫韫，卫韫也静静凝视着他，没有半分退让。
卫韫没说话，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茶叶，姚勇冷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话，我放在这里。我踏入城门之前给我答复，城门关了，我就当姚大人打算自行解决青州之事。”
“废话别多说了，”姚勇僵着脸道：“第一批粮食已经到了，你今日交出来，我带回去给百姓。”
说完，卫韫便转身朝着青州走去。姚勇见他头也不会的果断模样，焦急出声来：“卫忠怎的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看看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儿！”
“那是你的粮吗？”姚勇冷哼一声：“你同天下讨粮，那些粮食过你的手到我手里，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你打那些小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
卫韫顿住步子，他转过头来，平静看着他，声音冰冷：“问我做过什么之前，你想想你做过什么，你和赵玥别以为我顶着卫家的名就一定帮你。”
卫韫点点头，平淡道：“是了，如今青州受灾，朝廷不给粮，姚将军自己不舍得粮，可不是要来与卫某借吗？”
说着，他勾起嘴角：“姚勇，我活下来，就和那些死去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姚勇冷着声道：“我如今来，是与你谈赈灾之事的。”
姚勇没说话，他愣愣看着卫韫。，看着他果断转身，朝着城门进去。
“不必了。”
他不在意那些百姓。
卫韫平静抿了口茶，抬头看向对面满脸严肃的姚勇，有些诧异道：“姚将军为何不饮茶？”
他和卫忠、和卫珺，和他算计过的那些卫家人完全不一样，卫韫这个人……和他们没有区别。
如果说卫家有一个姚勇最怕的人，那就是卫韫。对于姚勇而言，卫家的其他人都是批直肠子，唯独这个卫韫，这么多年，姚勇觉得，自己也好、淳德帝也好，甚至于赵玥，都不一定看明白了面前这个人。
大楚的风骨果然没了，大楚的脊梁之果然断了。
然而卫韫越是这样从容平和，姚勇就越紧张。
姚勇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他竟然有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后悔。可那只是一瞬之间，这些年过得太快，做得太多，当年被赶在后方数量草的少年都已经成长为一方诸侯，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去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