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让她知道,”沈佑沙哑开口:“那你会去说吗?”
于是做好了所有盘算,王岚这才开口,却在开口后,久久不闻人声,直到许久后,她才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沈佑来此,是特意来向六夫人,请罪。”
沈佑不说话,楚瑜慢慢道:“事已至此,过去的,也就罢了。只是你与六夫人的事情,你自己要想明白。一段感情你得坦荡,过去做了什么,你得先让她知道。”
他一句话顿了三次,说得极为艰难。王岚有些诧异:“你有何罪相请?”
“沈佑,”楚瑜轻轻叹息:“何必呢?”
沈佑闭上眼睛:“害卫家之罪,沈佑,特来相请。”
沈佑沉默不语,楚瑜看着他,颇有些惋惜:“你知道卫家人在,所以你是故意想被抓,喊了那句带着北狄口音的话。你的供词里,也故意把九月初七这个日子单独点出来,如果想要隐藏,大可以换一个不那么敏感的时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引着我们让你说出来。你以为,这样的法子,就对得起你的恩公姚勇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在卫家挨那么一顿打,就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
听到这话,王岚睁大眼睛,沈佑却是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份坚定。
“你本可以一直在姚勇手下安心当杀手,可你不但来华京杀顾楚生,还当着众人的面,暴露了你的口音,那句话本可以不是你喊的,对不对?”
其实来时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如今又怕什么?
“你有。”楚瑜肯定出声,她盯着他的眼睛,全是通透了然。
面对卫韫那双眼睛时他都没怕过,如今不过是屏风后一个小姑娘,他有什么好怕?
“你告诉我们,”楚瑜平静道:“不是就是你想来补偿吗?你拿错了消息,虽非自愿,可是终究是你拿错消息。只是这非人力之过,你如今已经受了小侯爷一顿鞭子,卫府也就不再追究。可你自己良心里,没有愧疚吗?”
沈佑声音平缓,慢慢说出自己的生平。
楚瑜盯着他,目光里全是了然:“你不说,我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当然,或许小七一辈子,也都知道不了真相。”
他出生于烟花巷,因她母亲当年城破时被北狄掳去,卖入北狄为娼,他在北狄长到十三岁,受尽屈辱,母亲也被折辱而亡,直到一个将军攻下那座城池,救出所有大楚百姓。
“你若觉得没错,你告诉小七这些事儿做什么?”
他为报母仇,被那位将军带回去,培养成为了一名奸细,十七岁回到北狄,投身入北狄军营之中,成为二皇子苏查手下先锋官。
沈佑冷笑出声:“我有什么错?”
然后他拿错了消息,然后卫家七万人死于白帝谷。
“沈佑,”楚瑜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自己做的事儿,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半点错都没有吗?”
他跪俯在王岚身前,沙哑道:“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卫家之事,与我必有关系。沈佑虽为小人,却未失良知,辗转反侧,借以杀顾楚生之机,特意前来卫府自首。”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听到这些话,王岚整个人都是愣的。
沈佑没说话,好半天,他沉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事儿?”
她看着外面这个人,内心不知该是什么情绪,听见丈夫亡故相关的经过,她眼里忍不住蕴满热泪,却也知如此哭泣,在人前失礼,只能是道:“这些话,沈公子与侯爷说过便好,事已至此,沈公子向妾身请罪,又有何意?”
沈佑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来,看向楚瑜。楚瑜目光温和:“我并不是找你麻烦,只是沈佑,一份感情得坦坦荡荡。你对阿岚没有意思最好,若你对阿岚有意思,有些事儿,你得早说清楚。”
“人已不复……”王岚声音里带着哽咽之声:“纵使怪罪,妾身奈何?”
沈佑舒了口气,听楚瑜继续道:“你做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吧?”
这哭声将沈佑所有话堵在唇齿间,让他所有话语都变得格外卑劣。
“哦,如此一般,”楚瑜点点头道:“我就放心了。”
他本想说,之所以向夫人请罪,是因在下有求娶之心,愿赴汤蹈火以赎此罪,望夫人垂怜。
听到这话,沈佑面色僵了僵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小娘子我天天和她吵架都来不及,还什么关系不错?”
然而这哭声将他的话狠狠堵住,他再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好,”楚瑜点点头:“我就是来问问,听说你和我卫府六夫人近来关系不错?”
于是他跪在地上,许久后,只能道:“夫人方才生产,切勿太过伤心。沈佑有罪,愿为夫人做牛做马,哪怕夫人不愿,沈佑也要为夫人效犬马之力。”
沈佑不说话,他放下鸡腿,有些窘迫道:“有事儿你就说,别和我拐弯。”
“你走吧!”
楚瑜含笑不语,打量了他片刻后道:“沈公子好气色啊,看来在卫府过得不错。”
王岚不愿再听。
楚瑜笑着坐到椅子上,沈佑愣了愣,随后抬头看向楚瑜,诧异道:“你来做什么?能招的我都招了啊!”
对间接害了自己丈夫的人有了那样的心思,这当是何等难堪?
“你要写多长啊?”
她从悲伤化作屈辱,提了声道:“勿再相见,你速速出去吧!”
楚瑜一进来,他一手提了鸡腿,一手握着笔道:“你先别来收,我还没写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