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微微一愣，沈佑说白帝谷有十万兵马，可最后战报二十万埋伏在白帝谷伏击，要么是沈佑说谎，要么是清点的人说谎。而当时卫韫就在战场上，要在一场征战后，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十万计成二十万，怕是不能。
楚瑜看着他，心里涌出无数怜惜。
楚瑜认真回想着，卫韫提醒她：“可沈佑说，他得了消息，白帝谷中埋伏十万兵马。”
卫韫抬眼看见她的目光，也不知道为什么，骤然生出许多狼狈，他转过身去，沙哑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先走了。”
“二十万对七万？”
“我陪你吧。”
“你记得最后统报白帝谷那一战，是多少对多少吗？”
楚瑜赶忙出声，卫韫顿住脚步。
卫韫闻言，却还是摇了摇头。
他没回头，背对着她，少年身形格外萧索。
将这样的政治手腕放在军人身上，着实太过残忍。
“嫂嫂……”他声音疲惫：“有些路，注定得一个人走。”
楚瑜没有说下去。
“谁都陪不了。”
“那……”楚瑜思索了片刻后，慢慢道：“那莫非是姚勇与你父亲商议将计就计，最后姚勇却放任你父亲……”
卫韫慢慢抬眼，看向长廊尽头处，“千古流芳”四个大字。
“告诉了。”卫韫神色里带了几分嘲讽：“如果姚勇没告诉我父亲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们制定了某个需要让我父亲出城追击的方案，我父亲稳妥了一辈子，又怎么可能明知有诈而不追？”
那是卫家祠堂，祠堂大门如今正开着，祭桌上点着蜡烛，灯火摇曳之间，映照过灵位上的名字。
楚瑜点了点头，猜测着道：“姚勇没告诉你父亲？”
卫韫看着他们的名字，缓慢出声：“也谁都不该陪。”
楚瑜猛地顿住步子，回过头来看他。卫韫立在长廊，神色淡定，慢慢开口：“沈佑告诉你，他是姚勇派在北狄的奸细，九月初七，他提前获知北狄会假装战败引诱我父亲出城，然后让我父亲前来追击，再在白帝谷设伏，于是他就传信给姚勇，要姚勇做好准备。”
这些路那么苦、那么脏、那么难，又何必拖着别人下水，跟着自己一起在这泥泞世间滚打？
“我总算知道，”卫韫控制着语气，尽量平静道：“当初父亲为什么出兵了。”
说完之后，卫韫朝着那祠堂疾步走去，然后“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卫韫没说话，有很多东西压在他身上，可他却不能说。楚瑜察觉他情绪不对，皱眉道：“可是有什么事？”
楚瑜站在长廊上，目光慢慢往上挪去，看见那黑底金字——
卫韫点了点头，眉目舒展了很多。两人一起随意走在长廊上，也不知道是往哪里去，楚瑜思索着道：“那个沈佑是怎么惹了你，让你亲自动了手？”
千古流芳。
到了门口，卫韫还在候着，楚瑜见他神色担忧，便道：“没事儿，你放心吧。”
楚瑜看着那四个字，久久不言。长月有些不明白：“夫人，您在看什么啊？”
楚瑜见王岚也累了，便让她先睡了过去，柳雪阳抱了孩子进来，轻轻放到边上，楚瑜让蒋纯和柳雪阳守着，便出去了。
楚瑜没说话，晚月给楚瑜披上大氅，温和声道：“夫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了这话，王岚才放心点了点头。
“过去是会过去，”楚瑜转过头来，轻声叹息：“我就是心疼。”
楚瑜笑了笑：“你先养身子，别担心这些，我会去同小七说的。”
“我这辈子啊，”楚瑜真心道：“从没这样心疼过一个人。”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王岚瞧着楚瑜，小声道：“要是没犯什么大错，同小七说，便算了吧……”
上辈子的顾楚生她没这么心疼过，因为她总觉得顾楚生不会倒下，所有疼痛都不会打到他，所有困难都不会阻拦他。
听到楚瑜问沈佑的事儿，楚瑜愣了愣，随后迟疑了片刻：“应该……还好吧？”
而这辈子的卫韫，明明他同少年顾楚生相差无几，都是家中落难，都是自己重新站起来，可楚瑜看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当他说那句“有些路注定一个人走”时，她心里骤然疼了起来。
“那位大侠，”王岚虚弱道：“可还好？”
她疼惜这个人。
王岚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楚瑜赶忙走过去，蹲下来道：“我在这儿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