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错过了太多年,直到她死。
顾楚生轻轻一笑,歪头道:“好。”
如今想来,这样的话明明如此可爱,当年他却只觉得屈辱和愤怒,于是回去提了剑,每天下午在庭院之中,雷打不动练剑,一直到她再也赢不了他。
说着,他便尝试着翻上马去。可他体力不支,几次都翻不上去,旁边人都上马等候了,就他在那里艰难爬着。
他们被追杀时,她扛着他跑,同他笑着说,顾楚生你这身体太弱了,大姑娘似的,以后还是得靠着我吃饭。
他也没和别人求助,就在这里较劲儿。楚瑜不明白顾楚生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有些杂乱,冷着声音道:“卫秋,你帮他一把。”
于是她每一句无心之言,都会成为他心里的屈辱和嘲讽。
卫秋愣了愣,随后露出嫌弃脸来,抬手扶了顾楚生一把,顾楚生刚坐上马,楚瑜就驾马冲了出去。
她不是会温婉说话的人,心思直得根本思索不到自己说了什么。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偏生遭遇过家变的他,又是那样敏感的性子。
顾楚生连忙拍马追上,马颠簸得他唇齿之间全是血气,晚月看了一眼,不由得颇为担心,她向来心细,上前去追到楚瑜身边,小声道:“顾公子看上去不太行,这样颠簸下去,夫人你这是有什么气,也等先把小侯爷的事儿办完再发。”
少年太过骄傲,那时候明明喜欢着这个人,却又会在每次被她救的时候感受到深深地无力和尴尬。
听到这话,楚瑜微微一愣。
他花了二十年和楚瑜纠缠,又在楚瑜死后的二十年去回忆她活着的时光,然后在这份回忆里,一点点沉沦,追逐,直到无可自拔。
是了,她有什么好烦好置气的呢?
顾楚生审视着面前的楚瑜,回顾着少年的自己。
如今十七岁的顾楚生,没有半分对不起她。她固执要追着他去,他奋力拒绝,除此之外,在十七岁之前,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为什么当年没看到呢?
就算有,也不过就是,十二岁战场之上,顾楚生救了她。
十五岁的楚瑜并没有上辈子最后那份死气,此时此刻的她还生机勃勃,还鲜活动人,甚至在真的见到她的此刻,还会骤然觉得,原来十五岁的楚瑜,还带着一份后来没有的沉稳从容。
至此之后,逢年过节,顾楚生来楚家拜访,给楚锦一份礼物,给她一份。然后和楚锦在一起玩耍,她来作陪。
顾楚生目光落在楚瑜身上,根本挪不开半分。
最后一场交集,也不过是他落魄之后,她单方面给他赠送东西,给他写的情书,约着他私奔。
听到这话,顾楚生忙收了刀,将袖刀藏在袖中。楚瑜立刻从她身边退了过来,卫秋忙上前去挡在顾楚生与楚瑜之间,冷着声道:“你想做什么?”
她送的东西,他都一分钱不少的退了回来。而她约他私奔的信,也被他送了回来。
他心跳得飞快,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楚瑜冰冷的声音响起来:“把刀拿开。”
十七岁这年,顾楚生也不过,只是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是他朝思暮想,费尽心机想要回华京去见一面的楚瑜!
再多的怨恨,也不该报复在什么都没做的人身上。
是楚瑜。
为了泄愤去报复一个无辜的人,哪怕自己的愤怒是因为未来的那个人,这也是一种恶。
话没说完,顾楚生的目光落到长月愤怒的脸上,他声音猛地顿住。片刻后,他便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一个人可以不为善,却不能作恶。
他身上带着泥土和血混合的味道,气息急短,明显很是虚弱。他触碰在她身上的手滚烫灼热,和刀尖的冰寒两相对比,格外明显。楚瑜脑子没说话,卫秋点了火把,便看见楚瑜被顾楚生劫持在身前,顾楚生手握利刃,冷声道:“谁都别动,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这位夫人……”
楚瑜慢慢平复心情,她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顾楚生,放慢了马,同后面的人淡道:“慢一点吧,不着急。”
楚瑜刚步入山洞,也就是这一瞬间,卫秋手中火把猛地熄灭,楚瑜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人拉入怀中,利刃抵在她脖间,一片黑暗之中,她就听得顾楚生的声音沙哑而起,哑着嗓音道:“不许动。”
大家听得楚瑜的命令,便放缓了速度。楚瑜叫了扔了一瓶药给顾楚生,平静道:“先吃了补充体力,很快到了客栈,我让人你给看诊。”
卫秋带着人先进山洞,山洞崎岖,卫秋恭敬道:“夫人小心脚下。”
听到她的话,顾楚生弯了眉眼,温和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