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没说话,楚瑜知道她已明白,提步上前。
楚瑜没注意到她神色,还像小时候一样,有那么些傻气道:“我知道你气这件事,所以故意装晕不拉我上来。晕不晕呼吸都是不一样的,我上来时候就听出来了。”
她从容来到卫韫身边,卫韫和楚临阳都察觉,她身上似乎带了股子决绝的气息。楚临阳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话。人都有自己的路,她不开口,他不干涉。
她怎么能告诉楚瑜,那只猫是她放下去的,不是猫自己摔下去的?
楚临阳送着楚瑜和卫韫上了马车,到了马车上后,卫韫看着楚瑜的模样,终于开口:“嫂嫂怎么了?”
楚锦没说话,她张了张口,一句话说不出口。
楚瑜听到卫韫的声音,慢慢抬头。
楚瑜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她甚至忍不住有些孩子气的抓了抓头发:“就,那只猫嘛。其实是我练武时候不小心用石头打到它的腿,所以它掉下井就没能爬上来。你来找我时候我心虚,也没敢和你说它那腿是我做的。”
马车里映照出长廊上楚临阳和楚锦的身影,她目光有些茫然。
楚锦猛地一震,她顿住脚步,抬头看她,神色莫测。
“我以为我这辈子,和她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她扬起笑容,满不在意道:“啊,我知道。”
卫韫没说话,他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知道她想说话。他看她静静看着外面,神色迷惘。
这样遥远的事情,隔着两辈子想起来,楚瑜也没觉得难过,甚至因少年时那份天真,忍不住有了笑意。
“我曾经恨她,恨在骨子里。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在恨里,去看到一个人的好?”
她向来身体好,那一次吓坏了家里人,连向来疼爱楚锦的谢韵,都忍不住对楚锦发了火。
卫韫没说话,他给楚瑜倒了茶,端到她面前,让她捧在手心里。
等后来她被楚临阳最先发现,救起来的时候脚上伤口别泡太久发了脓,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温度从手上蔓延上来,让她浑身肌肉和内心一点一点舒展开。
有一日小猫落水,楚锦就哭着来求她救猫,那时候她脚上带着伤,却还是下井去帮她救猫。楚锦说好在上面给她递绳子,却晕倒在了井边,然后那楚瑜就在井下突出的岩石上蹲着,用身体温暖着那猫儿,楚锦晕了多久,楚瑜抱着那猫蜷缩在井下多久。
“其实人一辈子,不过是在求一个心上的圆满。如果一个人心是满的,就能看到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卫韫喝着茶,慢慢出声:“心不满,拼命想要求什么,执着什么,就会被蒙住眼睛。看么看到纯善,要么看到纯恶,甚至于善变成恶,恶变成善。”
这件事她记得。十二岁那年,她初回华京,见到这瓷人一般的妹妹,甚是喜爱。楚锦身子骨差,谢韵不让她养猫,于是楚锦就在后院,偷偷养了一只小猫。
楚瑜没说话,卫韫这样一点,她才猛地反映过来。
楚瑜微微一愣,没想到楚锦说起这件事。
这辈子不一样的不仅是楚锦,还有她楚瑜。
“十二岁那年,你伤了脚,却还是去井里救猫,我答应你用绳子拉你上去,却晕倒在井边,让你带着伤在井下困了一下午,这件事,是我算计你。对不起。”
她不由得轻轻笑了。
她压抑着好奇心,听着楚锦慢慢回顾着过往。
“其实我很感激你哥哥。”
楚瑜没说话,她目光落在楚锦身上,想问什么,却又觉得,这与她并没有多大干系,问多了,怕又多惹麻烦。
卫韫转头看了过来,楚瑜看向车帘外,目光里带了暖意。
“没怎么,”楚锦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平静道:“我对不起你很多,今日给你道歉。”
“成婚那天,他见到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后来将红绸递到我手里,一路特别小心,就怕我摔了碰了。”
她像一个精致的玩偶,行走在长廊之上。楚瑜皱了皱眉眉头:“你怎么了?”
“这辈子都没人这么对过我,”楚瑜叹息出声来:“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心里开始满起来。”
而此时此刻的楚锦,却似乎是什么都不想要了。
重生回来的时候,在她心里带着无数戾气,只想逃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