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走进灵堂,跪在那女子身边,轻声道:“你在啊。”
然而在那女子含笑说出那句“嫂子罩你”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他甚至还不如一介女流,一个,虽然是他嫂子,却只比他大一岁的小姑娘。
“嗯。”
带着父兄归来的路上,他想的只是如何查明真相,如何沉冤昭雪,如何成为家中顶梁柱,支撑住卫家。
谢玖淡淡开口,转眼看她:“去见小七了?”
他从未有一刻,他那么渴望权势。
“见了。”
因弱小所导致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情况如何?”
被打到淤血的腿骨隐隐作痛,然而内心有另一种更强大的疼痛涌现上出来。
楚瑜没说话,谢玖也没问,谢玖知道楚瑜并不放心她,她也不逼迫楚瑜。
卫韫捏紧了拳头,满脑子都是她背上印出的血迹,慢慢闭上眼睛。
她静静看着棺木,声线平稳:“今日母亲来,同我说,让我向小七求一封放妻书。如今圣心未定,我待在卫家,她怕我会跟着卫家一起葬了。万一那七万人真是卫家的罪,此罪可大可小,要是落一个满门抄斩,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呢?
“下次去见小七,”楚瑜声音平淡:“我帮你求。”
什么事她都埋在自己心里,云淡风轻,用最美好的姿态面对他,用无声的动作同他说,无妨,一切安好。
“你不怕吗?”谢玖转头看她。楚瑜没说话。
就像白日里,她明明已经在看见自己丈夫棺木时眼里盈满了眼泪,却仍旧含笑扶起她,给他端上一杯祝捷酒。
若是以前,若她只是谢玖,那自然……是怕的。
她受了伤,而她却依旧含着笑,连语调都没有因为疼痛颤抖。
可是重活一辈子,生死一事,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走过的路回头走,便会有更多的勇气。
楚瑜自己没有发现,可卫韫却清晰看到,血迹从楚瑜背后印了出来。
更何况,她清楚知道当年卫家没有被满门抄斩,当年便没有,如今她如此帮扶,又怎么会有?
卫韫看着楚瑜的背影。
然而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来,谢玖垂眸:“我原以为我会很怕,可是今天看他回来,我突然就不怕了。”
或许如同他觉得自己要急切长大撑起这个卫府,她也觉得自己作为长嫂,应该撑着他吧?
“我不想见他的。”谢玖轻叹:“我怕看见他,我就不想走,就想跟着他去。阿雅生前总问我喜不喜欢他,他说他感觉不到我喜欢他。其实吧……”
那渐行渐远的少女,满打满算,也不过比他大一岁,可是却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谢玖轻轻闭上眼睛,她喉头窜动,哽咽片刻后,沙哑道:“我就是怕,自己太喜欢他。女人一生本就艰难,庶女之路更是难走,我这辈子本就是算计着过,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我的路就太难了。”
听了楚瑜的话,卫韫微微一愣。
“你看,”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卫雅棺木边上,她将手放在卫雅棺木上,低头看着棺木,仿佛是那人睡在那里,她在看那睡颜。她含笑看着,眼泪骤然滴落而下:“若是我不喜欢他,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