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没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卫府的牌匾,目光落在楚瑜身上。
几十斤的枷锁带在他身上,他却仍旧挺得笔直,曹衍让人拉了关囚犯的马车过来,冷笑着同卫韫道:“七公子,上去吧?”
“卫家……交给大嫂照顾。”
他伸出手去,让人给他戴上了枷锁。
“你放心。”楚瑜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坚定:“我在,卫家不会有事。”
卫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楚瑜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卫韫抿了抿唇,却道:“大嫂,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曹衍的话,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南城军终于没办法装死了,为首之人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去,朝卫韫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七公子,烦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说着,他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几位少夫人,扬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才是要紧。诸位嫂嫂切勿太过伤悲,哥哥们泉下有知,也希望诸位嫂嫂能照顾好自己。”
曹衍终于无奈,怒喝出声:“卫韫,你是要抗旨不成,南城军,你们站在那里,是打算包庇卫家?!”
楚瑜并没将家中变故告诉卫韫,只是说了梁氏和柳雪阳的去向,卫韫尚还不知家中女人之间的不合,还担心着几位嫂子因失去丈夫太过伤悲。
他接过酒,猛地灌下。
三少夫人张晗听到这话,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脸,小声哭出来。
当年年少,父兄不允他饮酒。而如今他若不饮,此酒便无人再饮。
便是姚珏,也不自觉红了眼。
但没想到,他却还能像过去一样,回来前踏过火盆,驱过晦气,甚至像父兄还在时那样,饮下一杯祝捷酒。
然而她与谢玖出身大族,早是知道了卫家的形势,绝不敢去牵连的,更何况姚家与卫家本也交恶,她与丈夫感情远不及其他少奶奶深厚。
他本以为归家时,面对的该是一片狼藉,该是满门哀嚎,该是他一个人撑着自己,扛着卫家前行。
只是忠门埋骨,稍有良心,便会为之惋惜。
卫韫没有理他,他看着眼前捧着酒的女人。
听着卫韫的话,管家露出难色,他看了楚瑜一眼,怕楚瑜在这时候告状起来。然而楚瑜却扬着笑容,同卫韫道:“你不必担忧,在狱中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是你长辈,比你想得开。”
曹衍皱起眉头,怒喝了一声:“卫韫!”
卫韫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上了囚车。
楚瑜双手捧着酒杯,声音温柔。
曹衍脸色已是差极了,催促了人道:“压着去天牢罢!”
“虽然没能凯旋归来,然而你们去时我就备下了这祝捷酒,既然回来了,也就喝了吧。”
卫韫盘腿坐下,背对过家中女眷时,便收起了方才的软弱担忧,化作一片泰然。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楚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迎接一位归家游子一般轻轻往卫韫头顶撒了艾草水,然后从旁边拿过酒杯,递给卫韫。
囚车缓缓而行,他骤然出声:“卫家蒙冤!父兄无罪!”
而后她握着艾草,轻轻拍打在他身上。
“让他闭嘴!”
他干涩出声,楚瑜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踏过了火盆。
曹衍面色大变,扬鞭甩了过去:“闭嘴!”
“嫂子……”
看见他扬鞭子,蒋纯下意识就抓住了曹衍的鞭子,曹衍察觉被人阻拦,扭过头去,看见蒋纯之后,眯起眼睛:“二少夫人?”
众人惊慌之间,这个人却一直神色从容淡定。在他看过来时,她只是道:“踏过这个火盆,去了晦气,就能进家门了。”
“好,好得很,”他目光扫过卫家一众女眷,冷声道:“你们卫府好得很!你们家大夫人呢?!”
卫韫没说话,他抬头看着楚瑜。
没有人说话,曹衍提了声音:“如今卫家就没有人主事了吗?还是说卫家如今的主事就是一个连面目都不敢露之人?!”
曹衍听了卫秋的话,冷冷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可是圣上亲笔所书的圣旨!你卫家因贪功好胜,害我大楚七万精兵丧命于白帝谷,你以为人死了这事儿就没了?卫韫,”曹衍提高了声音:“识相的就别挣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夫人外出省亲,如今卫家暂由妾身主事。”
曹卫两家的恩怨满朝皆知,如今曹衍在这里,众人自然要想到是曹衍刻意刁难去。
楚瑜站出身来,她双手交叠落于身前,微微低头:“二少夫人方才经历丧夫之痛,一时失智,还望大人海涵。”
曹衍是曹氏幼子,多年前曹家曾送长子上战场交到卫家军中,却因不守军纪被打死了,因此卫家落难,曹衍在大理寺中,立刻揽了捉拿卫韫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