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珺有些无奈,只以为楚瑜是担心过度,抬手道:“好,我发誓,绝不会让父亲追击残兵。”
卫家七个孩子,两个嫡出,世子卫珺和老七卫韫。剩下五位,老二卫束、老五卫雅是二房梁氏所出;老三卫秦、老四卫风、老六卫荣,均为三房王氏所出。
“你发誓,”楚瑜抓住他袖子,逼着他,小声道:“若此战你父亲追击残兵,你必要阻止。”
柳雪阳出身诗书之家,因身体不好,不太管事。而卫忠的母亲,老妇人秦氏不管小事,只管杀伐大事。于是家中中馈,便落到了二房梁氏手中。
卫珺回过神来,笑道:“你不必多虑。”
嫁入卫家之前,谢韵曾将卫家的事好好交代过,说到柳雪阳,只是道:“这位夫人性子软弱,耳根子软,从没发过什么脾气,你不必太在意。反而是管事的梁氏,需得好好讨好。”
“父亲不会做这种莽撞之事。”
新妇讨好婆婆,这是后院生存之道,谢韵一辈子经营于此,这样教导楚瑜,倒也并没错处。
卫珺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楚瑜盯着他,再次开口:“答应我,这一次无论如何,卫家军绝不会追击残兵。”
只是楚瑜自幼多在楚建昌身边长大,对于谢韵这一套有些不大喜欢。
“好,”楚瑜点点头,认真看着他:“那你且记住,我在家等你,你务必好好保护自己,此战以守为主,穷寇勿追。”
柳雪阳是她婆婆,是卫家正儿八经的大夫人,她对梁氏如何敬重,对柳雪阳只能更胜。
“你放心……”卫珺心里感动,说话都忍不住有了些低哑,他知道战场多么凶险,以往一贯也不觉得什么,今日却有了那么几分不安。他低着头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更何况,谁说柳雪阳性子软的?
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准备,如今也不过只是试一试。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卫珺:“好罢,我等夫君归来。”
当年卫韫下狱后,士兵查封卫府时,羞辱到卫家女眷头上,卫家女眷走的走,逃的逃,那梁氏早就卷了钱财不见踪影,便就是最贞烈的卫束妻子蒋氏,也只是选择了自尽。唯独这位大夫人,提着剑直接杀了人,被士兵误杀于兵刃下,这才惊动了圣上。
卫忠是个大男子主义极重的人,对此楚瑜早有耳闻。她看了一眼周边将士的神色,哪怕是卫珺也带了不赞同。
虽说以命相博的行为蠢了点,可她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柔弱女子,能提剑杀人,谁又能说她软弱?
“那是楚家。”卫忠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放软了口气道:“阿瑜,你想护着珺儿的心情我明白,但男儿有男儿的沙场,女子也有女子的内宅,你若真是为珺儿着想,便回去帮着你婆婆打理家中杂物,静静等着珺儿回来。”
楚瑜对柳雪阳心中有赞许和敬仰,她整理了衣衫,恭恭敬敬站在柳雪阳门口,等着下人进去通禀。
楚瑜还想再争:“公公,我自幼习武,以往也曾随父出征……”
过了一会儿后,下人带着楚瑜进了房中,楚瑜没有抬头,她进门之后,一丝不苟朝着榻上之人行了礼,恭敬道:“儿媳见过婆婆。”
卫家不乏将门出身的妻子,却的确从来没听说哪一位跟着自己夫君上过战场。
上方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声:“看上去倒也是个守规矩的,怎么就做这种混账事儿呢?”
卫忠率先开口:“我卫家断没有让女子上战场的道理!”
楚瑜没有说话,柳雪阳被人扶着直起来。
“不可。”
她一动,便轻轻咳嗽起来,旁边侍女熟门熟路上前给她递上帕子,柳雪阳轻咳了片刻后,看向楚瑜,无奈道:“身于将门,战事常有。我知你新婚逢战委屈,但这便是我卫家女人的命。我卫家儿郎保家卫国,我等不能征战沙场报效国家,便好好居于内室,等候丈夫归来,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阻拦丈夫去前线征战,你可明白?”
楚瑜坐直了身子,平静道:“妾身愿随夫出征。”
听了这话,楚瑜明白了,柳雪阳的意思,估计是以为她是去拦着卫珺,不让他上战场的。
卫珺没有说话,心跳快了几分。
于是楚瑜接道:“婆婆说得是,儿媳也是如此作想。儿媳稍有武艺,因而想随着世子到前线去,也可协助一二。”
“夫君,”她轻声开口:“日后妾身的一辈子,就系于夫君一身了。”
听了这话,柳雪阳面上好看了许多,她叹了口气:“是我误会你了,难为你有这份心。不过打仗毕竟是他们男人家的事,身为女子,安稳内宅,开枝散叶才是本分。”
明眸孕育春水,她灿然笑开。
说着,她招了招手,旁边一个同柳雪阳差不多大的女人上前来,将一个盒子捧到楚瑜面前。
楚瑜垂着眼帘,在光重新进入视线那一刻,她抬眼看他。
“这是见面礼,”柳雪阳声音温和许多,看着楚瑜的目光中也带了柔情:“你进了我卫家门,好好侍奉承言,我不会亏待你。”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掀开了楚瑜的盖头。
承言是卫珺的字,卫珺如今已二十四岁,只是因着和楚家的婚约,一直在等着楚瑜及笄。楚瑜停了这话,诚心诚意道:“婆婆放心。”
本是媒妁之言,本也只是尽一份责任,却在这一刻,凭空有了那么几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