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斜视,已走回亮着一星弱火的石洞中去了。
蓝眼睛若有所思点头。他静静将这昏暗山洞中的人扫视一遍。
端午趁他们犹疑,偷望对山。燕子京许是心事重重,没能发觉暗处的动静。
触及那纯净的目光,众人都觉被甘泉洗涤一番。紧张之色,不禁散去。
这是哪门子的匪帮啊?不过,蓝眼睛周围几个,虽也看不清,个个都是雄赳赳的彪形汉子。
那匪首武艺高强,令燕子京知难而退。
端午简直呆住了。昆仑山匪帮就是这样子?
人贩子站到边上,唇微扬,略带讥诮。
他注视她,眸中荡漾水光,轻叹一声,吐气如兰。
小松鼠被匪首绑到了马上,端午回避开那孩子的目光。他忽然恳求道:“哥哥,我们带着小姐姐一起走吧!”
他终于把珍珠接过去,又套回到端午脖子里。
端午假人般乖觉,只笑了笑:“对不住。我忽然想起来,这次有老朋友相托我一事,既然答应了,死活要做到。我不能跟你们走,多谢你好意啊!”
那人停下马。他一只手拈着她袖子,另一只手松开马缰。
她说完,剜了小松鼠一眼。小松鼠默默垂头。端午也没什么快乐。
她抽了鼻子,把珍珠死死往那人手掌里塞。
匪首走到燕子京面前,一手放在胸前,向他深深鞠躬。燕子京不置可否。
她看着蒙面人,心里却想着惨死的爹,远离的娘,那双大眼睛,不由得眼泪汪汪。
他又走到端午身边,湛蓝色的杏子眼,好像能说话,带着真诚笑意。
端午盯着他说:“求求你,先把项链拿去吧,别让兄弟们空跑了一场。虽然能让我这种小奴隶拿在手里玩的珍珠,不会太值钱。但也是小妹支持普天下所有匪帮兄弟的一片心意。”
端午不愿示弱,微微露齿,不打算说什么。
蒙面人点头,看了看端午手里的珍珠。
那匪首对她再次微微欠身。不同的是,这次他手指在端午的鬓发边一掠。
端午说:“我们经过玛瑙滩的时候,遇到了一堆死尸,估计是你们的对手或者友邦做下的。我那主人生性狡猾。到老鹰口之前,他命大队人马带着钱财美女连夜走大路。剩下我们,不得不跟他走小道。主人脑子有病,一直相信他老情人魂灵留在这片山里,所以让我们舍命陪他来走走。除了我手里这串珍珠,就再也没值钱货了……不可惜吗?”
端午回过神来,鬼魅般的影子,已潇洒离开。洞里人,大多数不由自主,延首瞻望。
那人的眼神,像在询问。他睫毛又长又翘,投在鼻梁上,有淡金色阴影。
端午摸了摸头发。她摊开手心,那是几朵小白花,素心纯朴,香气微弱。
端午继续胡编:“我们家风风雨雨,占岛为王了十几年,被可恶官军灭了!我这才被官府卖作奴隶……所以,我对官府恨透了。我主人他们就在前边,我给你们带路吧……唉,不过,这次真可惜,可惜了呀!”
本来,它们点缀着那匪首的弓箭。端午张嘴,她觉得手心有一点点潮湿。
那人点了点头,调了调持缰的手姿,居然有点想她更舒坦的味道。
是露水吧,一定是。只是,手心不仅有点潮,还有点热。
端午连忙对他说:“我爹我娘和你一样,不过,他们是海盗。海盗你知道吗?”她想做个手势比划,但身子还在那人的臂膀里箍着。
他是谁呢?
可背后那人,轻摇了摇头。
端午觉得,经过那场虚惊,大家看她的目光,也有了变化。不再是那么冷漠,她从爷的货物,变成个活人。
端午想:哎,蓝眼睛别是听不懂官话吧。
“爷,您看!”
端午脖子扭酸了,才看见那双蓝色眼睛,映着星光。
一个眼尖的仆役喊道。燕子京沉默到了洞口,一块大石上,放了块黑色的晶石。
山大王,好汉,壮士,侠客,究竟哪个称呼好呢……容不得多加思索,她扭头:“英雄,这是去哪劫富济贫呢?小妹我从南海跑来昆仑山,做梦都想一睹传说中各位的本领。梦成了真,我死也含笑了。呵呵,当然了,不死更好。喂,你们还缺人手吗?我虽然没多少本事,但烧菜煮饭,洗衣喂马,都不在话下。你们收来的宝贝多了,我还能帮你们分拣分拣,你们打劫回来,我也能唱歌跳舞助兴啊……”背后那个蒙面人哑了般,不答话。
“这是……那个人留下给爷的?”
端午咧开嘴,哈哈哈大笑。因为她曾是领唱的,所以那三声笑,惊了两个蒙面人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