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朦而将暗时,韩生才返回自己在杨家的居所。
刚回来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求见,韩生出去开门,见到原来是之前见过面的一名护卫。韩生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韩公子,杨小姐特意嘱咐我,让我给您送来一柄精铁打造的长刀,还有一套华服。说是先略微酬谢一二,待过些时日她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会亲自为你送来杨家的任命。”
这名护卫说着拱手呈上手中的一套红色的华服,还有压在上面的一柄精铁长刀,以及三十块灵石。
但在打量来人时,韩生却注意到这名护卫此时衣角处有明显的血渍,心中不由活络了起来。
一边伸手接过长刀和衣物这些,一边故意低头看了护卫袖口的血迹一眼,佯装不解的随口问道:
“你今天刚从万妖山脉回来,怎么没有去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衣服好像都是没来得及换的。”
“唉,谁说不是呢,但没办法,有人闹事,我们几个也只好前去镇压了。毕竟是拿了杨家好处的,只要不死,总得听人家的嘛。”
护卫有些不忿,也有些无奈的摊手说道。
韩生眼睛微微一眯,没有再追问,转而开口说道:“我这也是头一遭来朔枫镇,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可否带我转一转?”
“有空有空,在下朱英,打小在朔枫镇长大,这里熟得很。那我明儿上午过来找您,陪您转转?”
韩生是即将上任的杨家护卫队长之一,这护卫朱英自然愿意轻松落得一个人情,于是当即开口应允。
“嗯,好,那就麻烦你了。我明天上午在这里等你。”韩生点头确认道
这护卫朱英喜上眉梢,但也很知趣的没有多留,拱手告辞。
韩生则关门走了回去,随手将送来的华服和长刀放在桌上,没有理会,而是落坐在椅子上,内心想到:
那么多,且明显的血渍,镇压?镇压什么?怎么我白天转了一天也没听到有人,或者有妖兽**的消息,难不成他们是去朔枫镇外镇压?
杨家是朔枫镇最强的家族势力,而朔枫镇又是离万妖山脉最近的城镇,也许就是杨家屠我韩家村?
可当年带队的是一少年公子,杨怡露是杨家长女,难不成是其他嫡系公子,或者是朔枫镇其他家族?
看来明天要想办法让他带我去外面看看,也得想办法更加接近朔枫镇势力的高层才行。
没再多想,韩生坐在床上,开始打坐修炼,吞吐天地灵气。
翌日,天色微微而既明。
韩生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来到外间活动筋骨。
过了两三刻,外间响起护卫朱英的声音:“韩公子,起来了吗?”
“来了,稍等。”
韩生停下锻炼,出门和朱英打过招呼,便一起向外边走去。
路上朱英十分热情,见到什么便说什么。
大到关于朔枫镇杨、姜、刘三家的一些情况,小到朔枫镇建立之初就是为了方便猎杀万妖山脉的妖兽,这才逐步建设,扩张到今日这般规模。
从大到小,从远到近,这朱英真是知道不少,乃至于说多了,显得有些嘴碎。
韩生也不嫌烦,乐的有人能详尽的介绍朔枫镇的种种情况,时不时的还出声询问一二,挑起朱英继续说下去的兴头。
一直到了晌午,朱英在韩生的有意引导下,来到朔枫镇靠近城门的一处茶馆歇脚。
招来小二送上茶水后,韩生似随意闲聊一般的主动开口问道:
“如今朔枫镇的大体局势情况我也知道了()
,倒是关于杨家护卫需要做些什么,我还真不清楚,你给我说道说道,我也好有个准备。”
朱英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
“说是护卫,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护卫,或者说,只在必要的时候守护一些人,处理一些事而已。平时挺闲的,就像今天,我都不用向上面请假,就能自由安排时间。”
“守护一些人,处理一些事。”
韩生点头自语,喝了口茶,看向朱英,接着问道:“就像保护杨小姐历练,还有昨天去镇压,是吗?”
“对,基本都是这样,闲的时候是真的闲,可一旦有什么行动,必定见血,不是自己的就是敌人的。”朱英肯定了韩生的询问。
“这朔枫镇昨儿个我一个人也转过了,今天你又带我转了一遍,算是转的差不多了。”
韩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引导道:“不如,下午你带我去朔枫镇外面看看。”
“外面?玉龙山的风圣庙,还是去珏城。”
朱英先是认真的问询,而后又因为这一上午陪下来,觉得韩生为人随和好相处,不由得打趣道:“万妖山脉您肯定是不想去的。”
风圣庙?珏城?那就是朔枫镇当地势力之外的事儿了,而且太远,韩生暂时没心思管这些,于是接着引导道:
“那些太远了吧,要不就去你昨天镇压的地方看看,我其实很好奇你们在镇压什么,是有妖兽**,还是?”
“这,唉,一些不知死活的反抗而已,不去也罢。”朱英神情一滞,有些颓丧的说道,似乎对昨天发生的事很排斥,不愿意提及。
杨家身为朔枫镇三大势力之一,谁敢造他的反?韩生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什么意思,杨家在仗势欺人?横行无忌?”
朱英摇了摇头,颇为鄙夷的撇嘴笑道:“何止杨家,刘、姜两家也好不到那儿去,只不过是没有杨家这么过分而已。”
韩生看出朱英这对朔枫镇三大家毫不掩饰的不满,故意逼问道:
“既然你不满三大家如此行径,为什么还要为虎傅翼,去镇压无辜呢!”
朱英明明喝的是茶,却像喝了酒一样,以手抚面,自嘲的笑道:
“三大家族什么实力,我什么实力,我根本无法改变,不但无法改变,偏偏我还要依靠他们来养活一家老小,我能怎么办,最多想一想,抱怨几句而已。”
“带我去!”
低头抚面,看不到具体神情的朱英突然听到韩生坚定,近乎于命令式的声音,不由的一顿,然后很快的抬头看向韩生,劝慰道:
“韩公子,你年经轻轻,有实力有潜力,何必为了心中的一口气而误了自己的前程呢。杨家在朔枫镇多少年的经营,你初来乍到,仅凭一人,又如何能撼动他们的统治。”
韩生双眼紧盯着朱英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再次说道:“带我去!”
朱英似乎是不敢面对韩生的灼灼目光,低下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应该是在犹豫吧。
稍稍一缓后,朱英抬起头,孤注一掷似的说道:
“好,你很快就是我们的队长了,我不敢忤逆您的意愿,而且不管你到时候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也不会管。但韩公子您别牵扯到我,我也有我的难处,不然说什么我都不会带您去的。”
“你放心,我就是去看看。”
“你眼睛瞪得那么大,我不信。”
“好,我保证不为难你。走吧,带我去看看先。”
见韩生开口保证,朱英这才将信将疑似的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主动付了茶钱,起身带路。
韩生二人走出朔枫镇,向南走了()
约莫三四十里后,来到了一片枫树林。
此时正值枫树盛开的季节,入目尽是一片涌动勃勃生机的,绿色和黄绿色的枫叶,随着夏日阵阵凉爽的清风,发出簌簌的声响。
朱英带着韩生走入枫树林的小路,渐渐地遇到了一些在这里搭建屋舍生活的平民。
但此时除了一些老妇留在这里看管、照顾一些幼童外,却是看不到其他青壮年的村民,十岁的都看不到。
韩生疑惑的看向朱英,问道:“就是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朱英心中有愧一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走出这片枫树林,前面不远处就是天雷河,到了你就知道了。”
此时显然有留守的老妇认出了朱英,神情惶恐的将无知无畏的幼童或抱,或拉的带回家里,生怕这些孩子冲撞了朱英,还有韩生。
周遭就是涌动着勃勃生机的绿色枫树林。
可韩生从那几个老妇憔悴的面孔上,破碎到勉强只是有个样子的衣服上,以至于她们枯槁的发梢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个正常人对生命应有的期冀。
有的只是从空洞眼神中流露出的麻木,迷茫,和绝望。
也许,若不是为了抚育被她们护在身后的那些幼童。
她们恐怕,她们一定会一头撞死在这片绿色的枫树林里,早日从这苦难且无尽头的折磨中自我解脱吧。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办法。昨天我不动手,朔枫镇杨家的直系也会动手,而且会连我一起给收拾了。”
朱英察觉到了韩生的一闪而逝的杀机,下意识的单手搭在刀柄上,并极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好在韩生很快就强行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平淡的说道:“继续带路吧。”
“就在前面不远处。”朱英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带着韩生继续向前快步走去。
步行少许时间,就听到前方不远处有隆隆的水声传来。
复又走了数百步,走出了这片郁郁葱葱的枫树林。
没有枫树林遮挡视线,韩生清晰可见前方百米处,有为数不少,大约左右的,衣衫褴褛,勉强遮蔽胯部的平民,正在河边聚在一起休息。
韩生仔细打量,发现这些人脸上,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处处都透露着哀伤,苦楚,无助。
而且他们此时哪怕是坐在这里休息,手里也不得不在忙活着什么。
韩生转头看了身边的朱英一眼,也不多问,转过头来继续向前走去。
走的近了,韩生这才看清楚,这些饱受苦难的平民,手中一直捣鼓的是一些湿透了的衣物。
看样式不是平民的衣物,反倒是像一些贵族子弟,或者宗门服饰,而他们是在衣物里翻找些什么。
就在这些人旁边不远处,挖有一个深坑,其中堆积了不少被扒光了衣服的,已经被泡的发肿腐烂的尸体。
韩生和朱英二人的到来,自然也被这些村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