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开了一直看着青崖的视线,扭过头去将自己的神情藏在长发之后,也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平淡的语气之下。
当辰龙的令牌归位的时候,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之门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伴随着“咔吱咔吱”的声响,门后的世界一点一滴地出现在了青崖的面前。
在这座地宫之中,没有想象中那样是一片黑暗的空间,也许这里已经不再是空间。
是苍穹,在黄昏的夕阳下一半天空被霞光染成沁血般的绯红,一半天空被暗夜的苍茫浸透了青霜。
是江河,九曲十八弯沿着起伏的山峦绕过大地的四方,在夕阳之下,半江瑟瑟半江红。
是旷野,群星低垂着似乎要降落在无边的大地之上,一轮巨大的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明月在东,日暮在西。
一声长鸣在青崖的头顶响起,两人抬头望去,却是一条荧光点点的巨鲸从上方掠过,从它背后喷洒而出的泉水化作点点星光,挂在了遥远的天际之上。
自己打开的究竟是地宫的大门,还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两人身处万丈深渊之上,向下望去,深渊之下隐约透出一丝暗红之光,青崖的视线穿透了层层黑暗,看到了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在那里,永不凝固的熔岩汇聚成河流,缓慢地蠕动着。
咔哒咔哒咔哒……
车辙压在路面上的声音滚滚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如()
同奔雷一般的万军行进之音。
青崖看见两乘铜车马从夕阳之中飞奔而来,前一乘之上竖着一柄苍蓝的青铜巨伞,四匹早已石化了的骏马灵活地拉着车马急速前行,是为开路征伐之用。
后一乘车厢密封着,一扇绘着彩漆的窗户半开,其中之人戴着一顶十二旒冕冠,想必此人便是曾经统治着这片大地的君王。
只是这一切就和那已经石化了的骏马一般,即便它们还在奔跑,也不过残留的执念罢了。
驾车的人,车中之人,就连跟随在后面的千军万马,也已经是没有任何生命的石像罢了。
帝王出征的大军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天空中来回奔走,一如当年那般巡视着自己的国土,虽然他没有获得长生,却真的将生前所有的一切带进了自己的地底世界当中,在这里,他是永远的王。
在大地的远方,矗立着一座近乎完美的锥形山体,强烈的火山爆发伴随着电闪雷鸣相继而至,浓烟很快遮蔽了整片天穹,山体附近的一切事物都被吞没在和岩浆之中,但此等惨烈的迹象维持了不过一刻钟,这里的时间仿佛瞬间跨越了几万年。
远古大山的残体孕育出了最为深邃的湖泊,常年不散的云雾缭绕在湖边,青崖却在云起云落当中看到了飞檐的一角。
十六座高大的山峰将其隐藏得近乎完美,若不是帝王的千军万马回到夕阳之中导致日光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偏离,当真无人能发现茫茫云雾之间竟是另有乾坤。
“你看到了吗,在那座雄伟的大山上,在那一座座山峰之间,那里一定有着离开这里的方法。”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灵木樨惊叹于这里的天地造化,自然没有捕捉到那一丝异样。
“我们都太想当然了,谁说地宫一定就是在地下的,他曾经如此渴望长生,死后自然不愿长眠在阴冷黑暗的地下,所以他创造出了这奇幻的世界,将自己葬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祈求有朝一日能够飞天化神。”
“那我们还等什么,这里虽然很美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虽然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但直到现在两人连一枚天机令都没有找到,如今离开这里的大门就在不远处,灵木樨也不由得有些焦急。
“等等,先别飞出去。”
青崖一把拉回了正要御剑而起的灵木樨,他取出了那枚在外城获得的子鼠令牌,以御物之法操控着它飞出了深渊之外,而正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令牌在飞到了悬崖上空之后便不受控制地极速坠落,任凭青崖如何操控依旧无济于事,不多时,这枚令牌便消失在了深渊之下。
青崖上次在无岸地界中吃过这样的亏,所以这一次他多了一个心眼,也正是这样,才让二人躲开了这无形的危机。
灵木樨伸出脑袋往下看了看又很快地缩了回来,虽然她的脸上依旧神态自若,可不断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是显露出了她的后怕。
出窍期之下的修士无法做到完全凭借自身的力量御空飞行,所有人都需借助外物的力量。
虽然不需要踩在剑上像滑板一样御剑飞行,但所御之物必须在自己的身上,以往青崖都是持剑飞行,而灵木樨的兵器就藏在她的指尖,看起来更像是不假于物,飘然似仙。
“那,那现在怎么办?”
明明希望就在不远处,可此时却像是有一道天河横在两人的面前。
而此时的灵木樨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变得迟钝了许多,遇到状况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怎么办,全然没了往日一点果决的样子。
她甩了甩脑袋,心里想着等这次出去之后一定要和他离得远远的。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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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巨鲸在此飞过了他们的头顶,再次喷洒出一片星辰。
“有了。”
灵木樨趁着巨鲸飞行的高度距离自己最近之时甩出了五道白色的丝线,缠绕在了巨鲸的尾部,对于它庞大的身躯来说,这一丝异样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走,我们爬到它的身上,让它载着我们飞到那座山里面去。”
灵木樨一把拽过青崖的衣领,借助巨鲸拔高时所带来的升空之力一举飞离了地面。
“你猜得没错,只要我不动用灵力,我们就不会掉下去。现在你沿着我的紫霜刀慢慢爬上去,到了之后再把我拉上去,听到了吗?”
两人悬挂在空中,风声呼啸,灵木樨喊话的嗓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不少。
“好,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拉你上去。”
灵木樨一甩手臂,把青崖扔到了自己的上方,青崖抓住了那五道白色的丝线,却发现那千千万万的刀刃已经缩进了丝线之内,握在手中如蚕丝一般轻柔却又异常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