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显然是兴国公孟术自行加的,
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家学中记载了不知多少纸上谈兵导致大败的例子,所以自然是极为警惕。
此时此刻,沈子材脸色阴沉,想到了这一番话。
而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在京城时的冷静,甚至如今都有些烦躁。
尤其是在见到这遍地的残肢断臂后,让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雪红。
“财帛动人心,也能使老实巴交的百姓变为屠夫,
只是....那靖安侯在赤林城时,便是用金银许诺,这才立下了赫赫战功。
如今...我为何不行?”
从昨日夜晚的洋洋得意,到今日的兴致缺缺,满心疑问,不过五个时辰。
这五个时辰便让他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以及那些军卒的难以管教。
按照计划,军卒入城后,只击杀守城军卒,以及大户的看家护院。
郯城的百姓们则是留下清理战场,而后将其驱赶入梁境,使其周边城池产生混乱。
让大乾的军卒更轻松地攻下他们,打开西军通行的道路。
但让他猝不及防的是,杀红了眼的军卒可不管你是百姓还是贵人,先砍了再说。
反正也不是乾人,他们杀起来毫不手软,没有一丝丝怜悯。
在乾人心中,只有乾人是高贵的,就连如今战力雄厚的草原王庭,都是粗鄙的野蛮人。
更何况是毫不相干,依靠大乾鼻息过活的梁国。
在乾人心中,没有什么所谓的梁国,除大乾之外所有外敌都是一样的,
都是外邦,皆可杀。
让沈子材颇为气愤的是,就连督战营也是如此,
面对那人头滚滚的场景,他们不仅握紧了手中长刀,像是也想参与其中。
“沈将军,如今该怎么收场?”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沈子材的思绪,让他的脸色一黯。
出声之人是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掌管江南卫所的秦觐文。
此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变得惨白蜡黄,他是武者,也是国公。
但对于战场...他真的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
如今第一次感受,就让他这位魁梧大汉吃足了苦头。
他现在觉得,胃里的酸水都快吐得一干二净了。
见到他如此模样,沈子材的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他表现得没有如此狼狈。
只是他作为一军主将,自然要为整个军队负责。
如今军卒失去了控制,导致郯城内血流成河。
很难想象,此事传到大乾后,百姓以及官员们会有何等反应。
大乾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却行的不仁之事,虽然百姓官员们心里可能觉得没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借口,落井下石,甚至这可能成为他的一个污点。
成为日后晋升的阻碍。
沈子材默默叹了口气,只能轻声说道:
“尽量收拢军卒吧,这郯城一共就这么大...军卒们还能跑去哪里。”
“报...一刻钟前有两队骑兵出城,向着西方城池而去。”这时,一名军卒匆匆冲了过来,跪地禀告。
沈子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坐在战马之上的身躯微微摇晃...
“追追...追回来!!”
()
“谁让他们去的,追回来,将他们追回来。”
伴随着沈子材沙哑的嘶吼,那名军卒匆匆离去...
留下二人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