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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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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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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荣新元元年,秋八月。

秋收在即。

按照过往惯例,在这个时间点,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无论是中原还是边关,上至郡县官府,下至黔首农户,本都该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秋收;

以及秋收之后,接踵而来的农税、口赋收缴工作。

但今年,却明显是不同凡响的一年。

——时间才刚来到八月,边塞外便传回消息:汉家以庇护为筹码,换来的为汉家做‘前哨’的墙外游牧部落,已经消失的五音无踪!

凡汉边关,西起陇右,东至燕国右北平——整条边防国境线外百五十里的范围,别说是游牧的草原部族、牛羊牧畜了,就连往来的商队,都好似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就好像汉匈交界,凭空出现了一条长数千里,宽一百五十里的无人区!

但边关百姓,无论是草原的牧民,还是汉家的农人都知道:这片无人区,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

类似这样的‘禁区’,只可能出现在战争爆发前,也只有匈奴单于才有能力铸造。

于是,在秋收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汉家整个北方,便被一阵刺鼻的战火硝烟气息所充斥。

——农人们半含着对匈奴人的愤怒,半含着对田里庄稼的爱惜,不得不成群结队走出城墙,赶在战争爆发之前,抢收还没完全成熟的作物;

农人在收获,官府也难得没派人在田间盯着,甚至连农税都顾不上收,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边关的守备,以及各地的治安之上。

每逢战时,外有匈奴贼寇驰掠之祸,内,也必生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动荡。

对于汉家的边关城镇而言——仅限于城镇:在面对匈奴人的入侵时,城镇被攻破的可能性,其实还是比较小的。

真正直面匈奴人刀锋,被匈奴人所祸害的,是那些以城镇为中心,四散落于城镇周围的乡村。

而对于城镇而言,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匈奴人攻城。

——匈奴人不善攻城。

不单匈奴人——在热武器问世之前,草原游牧民族,根本就甩不掉,也不曾甩掉过‘不善攻城’的标签。

在战时,真正让边关城镇担忧的,是城镇内部。

若是运气好些,只是生出几个打家劫舍,妄图浑水摸鱼的贼寇,那倒还好说;

就怕城中生出了奸贼,和城外的匈奴人里应外合,轻则蛊惑人心,制造混乱,重则骗开城门,引匈奴人入城。

所以,除了位于最前线、很可能直面匈奴人的城镇之外,边关绝大多数城镇,都将所有的人力,投入在了治安维护之上。

只是边防压力,从来都不会凭空消失。

当一条数千里长的边防国境线,只有寥寥几座城池面临军事威胁时,那就必定意味着这几座城池,肩负起了这整条国境线的边防压力。

就好比马邑。

战国时期的赵长城,西起上郡,东至燕-代之交,大体呈一个碗状,或者说是‘捧’状。

整条赵长城,将楼烦县以北,东、西各有山川阻隔的一大片平原‘捧起’;

而整条赵长城——这个碗状隔离线唯一一处缺口,便位于碗底。

缺口以南,或者说是缺口以内,是楼烦县充当‘门卫’的角色;

马邑则孤悬于这个缺口以北,或者说是缺口以外三十里,把守着整个代国,乃至上代、燕赵地区的北方门户。

大战在即,作为汉家在整条赵长城防线上,所布置的唯一一处战略重心,马邑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好在马邑以北百七十里,汉家还有一处前哨预警站:武州塞;

武州塞,墙厚二丈,高一丈六尺,长三里。

西有深不见底的悬崖,东,则榜着不算陡峭,却也并不很容易走过的山丘。

左右有天险,背靠马邑,直面草原!

只是武州塞所依凭的天险——主要是武州塞墙东尽头连接着的山丘,毕竟只是一片‘稍有陡峭’‘不便通过’的山丘,而非完全无法通过、攀爬的峭壁。

若来犯之敌人不多,也不急着踏入汉家的版图,则完全可以对武州塞秋毫无犯,在不惊动武州塞的前提下,从这片山丘涉林而过。

所以,这一处关塞,汉家并没有按照‘要塞’的规格去维护,而仅仅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前哨预警站。

武州塞常年驻扎一支步兵什,有什长一人主事,伍长二人从旁协助;

余下八人,分别为伙夫一、马夫一,信使二,以及战卒四人。

共计十人,外加流放此地的囚徒六七——总共不到二十人,便是武州塞全部力量了。

平日里,囚徒们会在白天劳作,做一下捡柴、拾草,烧火、喂马之类的杂活。

战士们则交替巡逻,顺路看看能不能猎取些肉食,好打打牙祭。

日常餐食由伙夫负责,两名信使则每三日往返一趟马邑,以向马邑通报:武州塞无虞。

及至战时,囚徒们会被关回牢房之中,战卒们则严阵以待!

一旦塞外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竭尽所能的跑到关墙上,那唯一一处附加建筑:烽火台。

点燃烽火,为身后百七十外的马邑做出预警,确保烽火燃烧的时间,足够让马邑看到,大家伙便可以相机行事了。

若是有机会走,那就往马邑撤!

实在走不掉,那就看看能不能躲进武州塞以南、马邑以北,这片南北百七十里,东西不超过百里的‘瓮’中,随处可见的草木、丛林之中。

实在实在连撤退都来不及了,那就只能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不赚了。

在边关,总有武人张口闭口,说自己‘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军中都是拿命博前程’之类;

但和武州塞这样的前哨预警站相比,其余编制的寻常边卒,只能说安全了不知多少。

——至少匈奴人打来,你还有机会弯弓搭箭,挥舞刀剑;

但人家武州塞,真要到了和匈奴人拼射术、拼刺刀的地步,那,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慈不掌兵~”

“慈,不掌兵……”

马邑县衙,程不识中军大帐所在。

看着眼前的推演棋盘,目光落到那面象征着武州塞的单薄关墙,程不识如实自语一番,便将目光从武州塞上移开。

——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更准确的说,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对于武州塞,程不识从个人情感上报以同情;

但作为马邑战场的实际指挥者,程不识能做到的极限,是给武州塞配备二十匹快马。

真到了匈奴人兵临城下,武州塞那十几号人能做好本职工作:向马邑预警,而后凭这二十匹战马逃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在匈奴人明确抵达武州塞之前,程不识绝对不会为了避免牺牲,而放弃武州塞这个前哨预警战。

对于武州塞,程不识没有太高期待,自也就没有太过关注。

很快,程不识的目光,便落在了武州塞更北,与武州塞南北直线不超过二百里,却隔着层层迭迭的山丘、沟壑,实际距离很可能超过五百里的一处小水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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