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知,是哪位公子当面?”对刘淤尴尬的一拱手,便见刘淤满不在意的拍去手掌饼渣,笑嘻嘻的对老者拱手一回礼。
“但也不急着去;”
“少君……”
近些时日,随着粮商们反逻辑的抬高粮价,太子宫外的平价粮售粮棚,本就是长安一带百姓关注的焦点。
“——老丈若是想买平价粮,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儿,走一趟东市便有。”
只是这面饼,为什么叫‘面饼’?
既然是冬小麦,即宿麦做的,不应该叫麦饼,或是宿麦饼才对吗?
在刘淤身上打量一番——看着是个贵公子,应该没有扯谎,或许真是太子的某个弟弟,汉家的某位新封诸侯宗藩;
——软!
刘荣是储君。
“承蒙各位关中父老厚爱,孤,谨谢!”
回了家后,还不忘跟乡邻亲朋显摆:嘿!今儿个,俺在太子那儿吃的!
说着,刘荣便指向身侧,那正在被寺人缓慢转动,且明显比民间的‘硙’更精细一些的石磨。
“除了面饼,这宿麦磨成粉后,以麦粉和出的面,还可以做汤面片、汤面条;”
很显然,太子宫今日的异常变动,让老者瞬间联想到了那个粮食稀缺,百姓民食不果腹的时代;
甚至就算是这样,老者也还是觉得:为了将那坚硬无比,又无甚滋味的麦粒,变成手中这样的面饼,太子只怕也没少花费心思。
而后,这五人便开始了截然不同的动作。
狐疑的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张面饼的卖相;
面带迟疑的再抬头,却见方才还被刘淤咬住边沿的面饼,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刘淤吞下了大半。
抬头便见太子荣,此刻正站在一排‘流水线’前,对围观众人环一拱手。
相比起细皮嫩肉的临江王刘淤,老者那布满厚茧的手,自然不至于便面饼烫的原地跳舞。
将面饼从边沿掰下些——只是一个掰饼的动作,老者便对这面饼多了三分期待。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一边走,一边嘴上还不忘说着:“这面饼啊,是寡人的长兄——当朝太子偶然所得,只尝了尝,便发现美味异常!”
“先看看孤寻得的这个绝世美味,再去买粮不迟。”
便是往里面加了名贵食材、佐料——甚至直接就是以其他东西为主要材料,再象征性的加了几粒麦,也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许是看出了老者的疑虑,又或是先前,也被其他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听闻老者此问,刘淤只大咧咧笑着一摆手,正要开始解释,便看到不远处的太子宫正门,被已经拥挤不堪的人群又往里围了围。
也正是从这一日开始,太子宫正大门所在的蒿街,便陷入了为期两个月——连续两个月的‘交通堵塞’……
约莫几分钟后,制作完成的各式面饼、汤面,甚至是饺子这样的‘珍馐’,便随着刘荣一声令下,而被分发到了围观众人手中。
——诸侯宗藩都吃得下,那还有啥好纠结的?
“这件东西,大家或许见过。”
只是这麦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不说,以麦粒直接蒸熟的麦饭,一不好咀嚼、二不好下咽;
“——若非老朽口拙,这面饼,分明带着甜味?”
——有足足五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无一例外的摆放着一团和好的面。
“太子这是,不卖平价粮啦?”
次日一大早,太子宫外,那绵延一里有余的售粮棚,便都变了个模样。
刘荣也随之转过身,踱步来到流水线最上方的位置。
“——赈灾粮?”
随着刘荣话音落下,夹在刘荣和太子宫正大门之间的那条‘流水线’,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运作。
——以五十钱每石的价格,向整个关中范围,无限量出售麦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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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便也不再多说,递给老者一个‘老丈一看便知’的眼神,便扶着老者朝太子宫正门外,那里外三圈,挤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走去。
有人将面揪成了片;
“——硙(wèi),也叫磨。”
管他好吃不好吃——真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这就是救命的东西啊!
于是,在将那掰下的小块面饼吃下口之前,老者对面饼这个新鲜事物,便已经认同了七八分。
“研磨成粉之后,原本无法下咽的宿麦,就会多出很多种烹制的方式……”
而后,便见老者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中,那缺了一角的面饼,皱眉轻声问道:“这面饼如此香甜,当是加了不少香佐之料?”
有豆,有稻,有杂草、野菜;
自然,也有麦。
“将麦粉和成面,是宿麦最好吃的一种制作方式。”
说话的功夫,刘荣也已经抬起脚,来到了流水线的第二部分。
一如个把月前,太子宫开始售卖平价粮时,宫内下人沿街叫卖一样:这一日,响彻太子宫外的,仍旧是‘叫卖声’。
更有人,奢侈的将面擀成圆皮,而后将剁好的肉馅包进去……
相比起前两个部分,这第三部分,明显更热闹了些。
有原本只是路过,却惴惴不安的停下脚步,踮起脚尖,眺望向那一处处售粮棚的。
“朝野内外,都说这是盛世将现之兆,又何来赈灾粮一说?”
“嗯~~~”
不是宿麦,而是研磨完成的麦粉!
于此同时,丞相府行令,少府内帑出资:在整个关中范围内,给每个行政县,配备三到五具精细石磨,以供百姓民免费将宿麦研磨成粉。
有人将面摊成了饼;
带着‘哪怕不好吃,这也是个好东西’的初步认知,老者终于抬手低头,将那小块面饼放入嘴中。
或者应该说,如今关中,但凡是上了年纪的,经历过太祖高皇帝一朝的老人,都不会对这种相对常见的粗粮、劣粮感到陌生。
更多的,则是原本想要买米,此刻却捧着钱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
还是大惩小戒?
到第四日,刘荣终于图穷匕见。
想到这里,老者再度低下头,又短暂迟疑片刻,终还是抬起那张面饼,小心翼翼送到了嘴边。
此刻又是如此谦逊的姿态,更惹得众人连连拱手不止,若不是实在拥挤了些,更是恨不能直接跪下去。
那面饼,那饺子,啧啧啧;
只是想想,我这嘴里都流黄水!
于是,太子宫外有白食——尤其还是极其美味的白食的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长安附近,方圆百八十里的范围。
本就是焦点,或者说是‘风暴中心’,太子宫外突然变了个样,自然是引来了无数人关注。
直到那一小块面饼,已经被自己嚼碎咽下,感受着口齿间残留的麦香,以及些许不知来由的甜味,老者原本还愁云遍布的面容,此刻却带上了几分深沉。
“不是,让寡人进去啊!”
既然吃不死,太子又不收钱,那就吃呗~
不吃白不吃!
带着这样的想法,这一日,几乎每一个从太子宫门口路过的农人,都吃了个肚子浑圆。
不止是刘嫖如此认为,长安朝野内外,几乎就没几个人,觉得刘荣此番能成事儿。
便见石磨五步外的位置,一个明显出身行伍的魁梧大汉,正撸着袖子,将石磨才刚磨出来的面粉倒在案板上,又加入清水,再费力的将其和成面。
“当今皇三子,不才,方获封为临江王不久。”
一句话没说,咀嚼片刻的功夫,老者的面色却是变了再变;
至于今日,也权当是太子闲着蛋疼,不惜花费重金,给大家伙儿做了顿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第二顿的美味。
“少、少君……”
彼时,萧相国主政的朝堂,便会三不五时设下粥棚,以赈济百姓。
先是闻了闻:嗯,很香!
“嗯……”
就算历经‘千辛万苦’咽进了肚中,又会接连好几天都难以消化。
这一下,刘荣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同时,也为积弊日久,饱受粮食短缺之苦的汉家,捅开了一层名为‘农业革命’的窗户纸……